“伴伴,我……”麴智盛呆呆地望著他。
朱貴蹣跚地走過去,撫摸著他的頭髮,一臉慈愛:“三王子,我之所以要等上二十年,就是要讓你長大成人,能夠承受這世上的風雨啊!你天性恬淡,不貪財,不慕色,沒有王侯的野心,灑脫自在,無憂無慮。我原本以為,你會快樂地過完這輩子。哪知道……”他苦笑不已,“哪知道,你會愛上焉耆公主!”
麴智盛望了龍霜月支一眼,滿臉通紅:“伴伴,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對我的期望。”
“無妨。”朱貴揮了揮手,“愛了就愛了,你是男子漢,敢愛敢恨,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失望?但你這樣一來,可就給我出了個大難題。莫說焉耆高昌兩國世仇,單單龍霜月支是什麼角色,又豈會嫁給你?這些年,我愁白了一半的頭髮。”
麴智盛羞愧不已:“伴伴,大家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放屁!”朱貴勃然大怒,“你是我嚈噠人的王子,身份何等高貴,又豈是那區區焉耆公主配得上的?哼,你既然愛上她,那我就讓你得到她,三王子,只要你能夠幸福,老奴沒有什麼不能給你做的,也沒有什麼是做不成的!”
眾人面面相覷,這朱貴得了失心瘋吧?怎麼敢說出這種狂言?
龍霜月支卻悚然一驚:“你……你是在騙我!”
朱貴微笑起來:“公主,我自然是在騙你。”
兩人彷彿打啞謎一般的對話,讓眾人有些不解,瞧著龍霜月支臉上又驚又怒又羞的神情,納悶不已。
“這些年,三王子痴愛你,我一直沒有好辦法。正好,那日在伊吾,三王子得到了那隻大衛王瓶,傳說中能召喚魔鬼,許下三個心願,於是我心中就有了主意。”朱貴凝視著麴智盛,微笑著,“三王子,那大衛王瓶我雖然搞不清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我確定,其中並無魔鬼。當日你研究大衛王瓶,將鮮血滴入瓶中,冒出一股黑煙,魔鬼現身,你知道那是為何?”
麴智盛傻傻地搖頭。
“那是我故意設計的手段!”朱貴轉向玄奘,嘆道,“法師,您的確了得,竟然僅僅透過推論,便將我令魔鬼現身的手段分析得一清二楚。”他嘴唇緊閉,聲音卻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我的確會腹語,二十年前,我們嚈噠人流浪西域,我便是以表演幻術來養活族人,因而學得了這手腹語。”
玄奘仔細聽著,明知道是朱貴在表演腹語,但耳朵卻無法分辨出聲音的來源,禁不住嘖嘖稱奇:“這手奇術,比當初貧僧見過的法雅和尚,更是強上許多。”
朱貴笑了:“那黑煙也的確如法師所說,是來自天竺的香料,專門用來表演幻術。當初我在犍陀羅遇見一位天竺奇人,名叫那邏邇娑婆寐,此人是我見過的最神異的術士,從他那裡,我學到了這種控制煙霧的幻術,並用一百枚金幣,換了三兩香料。”
“你為何要設計出大衛王瓶魔鬼現身的假象?”玄奘問。
朱貴瞄了瞄龍霜月支:“當然是為了三王子。那時候,公主從伊吾回國,恰好路過高昌。我便暗中去見她,說大衛王瓶中魔鬼現身,三王子向魔鬼許願,要得到她。龍霜公主當時大笑,極為不屑。”
龍霜月支臉色鐵青,哼了一聲。
“於是,我便向她獻出一套藉助大衛王瓶,謀奪高昌的計劃。”朱貴笑眯眯地道,“我告訴她,我不但能幫你謀奪絲綢之路,還能幫你滅掉高昌。首先,你需要假裝受到大衛王瓶的蠱惑,迷失了神智,被麴智盛帶入王宮。如此一來,就能為焉耆提供口實,聚集起敵視高昌的國家,組成聯軍,壓到高昌城下。公主果然心動,這是她等待了多少年的機遇,如今就在眼前,她如何不肯?”
玄奘恍然大悟,對這個老太監又是欽佩,又是忌憚,由衷讚歎,道:“朱總管,你的智謀當真是天下無雙。當日我雖然猜到幫助龍霜公主的人是你,可我一直以為,你是因為三王子被她掌控在手中,受到脅迫,不得不幫她。貧僧萬萬沒有想到,整個計劃竟然是你想出來的。”
“沒辦法。”朱貴感慨道,“三王子既然想得到龍霜公主,若不改變他們之間那種天然的裂痕,又如何能讓他如願以償?當日,我告訴龍霜公主,一定要演得逼真,讓自己真正沉浸在愛上麴智盛的情感中。因為下一步計劃,就是對大衛王瓶第二次許願,我要在三國聯軍大軍壓境的危機下,讓高昌內部大亂,趁機除掉麴德勇和麴仁恕!屆時,麴文泰內外交困,高昌一舉可滅!龍霜公主一聽這個計劃,立刻就答應了。嘿嘿,不愧是西域鳳凰,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從赭石坡縱馬躍下。她躍入了老奴的圈套,也躍入了三王子的懷中。”
龍霜月支此時雖然萬念俱灰,但聽到這裡也不禁又羞又氣,自己自負智計無雙,縱橫捭闔於西域諸國,又如何能想到會被一個老太監給騙得如此之慘?
玄奘也哭笑不得,他一直以為和自己鬥來鬥去的對手是龍霜月支,哪能想到,這竟然是個連環套。老太監將龍霜月支推出來站在臺前,自己卻在幕後掌控著一切。想起這些天驚心動魄的往事,玄奘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老太監,實在太可怖了。
“朱總管,”玄奘忍不住問,“你雖然讓龍霜公主主動來到了三王子的身邊,可公主明明是欺騙他的,又如何能與三王子真心相愛?”
朱貴笑了笑,溫和地凝視著麴智盛:“三王子是天上地下最好的人,他仁慈,和善,體貼,痴情,相貌又英俊,誰家姑娘會不喜歡?霜月支之所以不會愛上他,一者是因為兩國的矛盾,二者是因為她沒有見識到三王子的好。老奴所要做的,就是破除這些障礙,先讓他們在一起。哪怕開局是陰謀與欺騙,老奴相信,結局一定是痴愛與廝守。三王子的痴與愛能穿透一切,霜月支最終必定會被三王子感動,死心塌地地愛上他。您瞧,現在不就挺好嘛,霜月支已經愛上我家王子了。”
玄奘哭笑不得,這老太監,心思也忒深沉了。
“呸。”龍霜月支臉色漲紅,瞥了麴智盛一眼,“誰愛上他了?”
“沒有嗎?”朱貴笑眯眯地道,“公主,你掩飾雖深,卻瞞不過老奴的眼睛。當日三王子去井渠搭救玄奘法師,你為何發那麼大的火?”
“我……我是怕這傻子進了井渠,被王妃的流人幹掉!”龍霜月支大聲辯解著,“我計劃未成,還要靠他實現,怎麼能讓他死?”
“是嗎?”朱貴仍舊笑眯眯的,“你是知道老奴與王妃的關係的,你以為,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保護他的安全,老奴會讓他下井渠冒險嗎?”
龍霜月支瞠目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愛了就愛了,公主,何必掩飾?”朱貴滿意地望著她,“當日你痛打老奴,對三王子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那又豈是擔憂計劃失敗?今日你在天山的火焰熔爐,要陪著三王子一起跳下去。老奴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卻也知道,倘若你還是那個冰冷高貴、高高在上的西域鳳凰,是絕不會被三王子逼到以身相殉的地步的。公主,愛便如那早春的草芽,哪怕你盯著它,也看不到它如何萌發。等你轉回身來再看,草原上已經野草萋萋了。”
龍霜月支又羞又氣,跺著腳,竟然無法反駁。眼波流轉中,瞟著麴智盛的眼神,就有些異樣了。泥孰呆呆地站在一旁,便連他這種粗人,也能看出來她的心思了。麴智盛卻仍在發傻,膽怯地偷瞟著龍霜月支,頗有些拿捏不定。
“年輕男女,本就是一團乾柴烈火,他們在人世間擦肩而過,是因為沒有點燃起心頭的那把火。”朱貴感慨,“昔日有高僧講法,能令頑石點頭。老奴雖然愚鈍,可苦心孤詣,滴水穿石,卻也能令鳳凰落入凡塵。三王子,老奴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人世間的愛,是容不得第三人的力量的。老奴為你破掉了兩國世仇的壁壘,為你擊碎了焉耆公主的驕傲,將你們撮合在一起,至於未來如何,還是要靠你自己的。佛祖的目光尚且看不穿這三千大世界,老奴所佈的局,也只能到這個地步了!”
“伴伴,”麴智盛流著淚,“不管今生能不能與霜月支在一起,我將永遠感念你的恩德。”
“不必了!你是我嚈噠人最後的王子,只要你幸福,我就似乎能看到嚈噠人依然快樂。”朱貴意興闌珊,“老奴有兩大心願,一是讓你幸福,一是讓麴文泰痛苦。你的幸福自己去追尋吧!至於他……”朱貴盯了麴文泰一眼,“我弄死了麴仁恕,弄死了麴德勇,可最終竟然沒讓高昌滅亡,著實遺憾。”
“是你?是你害了德勇!”麴文泰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大聲怒吼。
“當然是我,”朱貴冷冷地凝視著他,“我說過,我要讓你斷子絕孫,眾叛親離,國破家亡,要讓你嚐到世上最大的痛苦!”
麴文泰憤怒地瞪著他,眼眶都要瞪裂了,一絲絲的鮮血順著眼角淌了出來,形狀極其可怖。他背後插著短刀,那些醫生不敢拔出來,只簡單處理了傷口。但他傷勢太重,稍一激動,頓時傷口又崩裂了,後背鮮血奔湧。
朱貴看在眼裡,快意無比,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在這高昌王宮二十年,什麼事沒看在眼裡?麴德勇早就和王妃勾搭成奸,有心叛亂。王妃秘密蓄養流人,積蓄力量,難道我不知道嗎?我早就在麴德勇的中兵裡安插下了無數耳目,將他的一舉一動都掌控在手中。可惜,他只掌握了一部分兵權,忌憚張雄,遲遲不敢叛亂。好,他不敢,那我就幫他一把!那一日,玄奘法師去了交河城,機會終於來了。我趁機請龍霜公主去見王妃,告訴她,只要玄奘法師在交河城出事,張雄和麴仁恕首當其衝,必定受到牽連!”
玄奘這時候真有些無語了,這個老太監實在是可畏可怖,一連串的計策風過無痕,月落無聲,不知不覺中,所有人都墜入了他的算計,連自己這個路人都逃不脫。這種智計比之謀僧法雅也不遑多讓,對細節控制的精密處,甚至猶有過之。
“果然,王妃心動,她一心一意要和麴德勇在一起,碰上這種良機,便趕往交河城,於眾目睽睽之下劫走了法師。”朱貴心滿意足,“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為了坐實張雄的罪狀,竟然借井渠脫身,張雄回來說法師被一陣怪風颳走,頓時惹得群起而攻之,順理成章地丟了兵權。麴德勇果然按捺不住,立刻發動叛亂。公主,”他笑容可掬地望著龍霜月支,“你看,我答應你的,一一實現了吧?”
龍霜月支哼了一聲,不做理會。
玄奘感慨:“貧僧曾經在長安的太常寺欣賞到一場宮廷歌舞,數百人翩翩起舞,配合默契,動作如行雲流水。太常寺的官員告訴貧僧,要排練這一場數百人的大型舞蹈,非半年不能成功。一場歌舞尚且如此,總管大人要藉助大衛王瓶的第二個心願實現計劃,就必須先讓貧僧被擄,再讓大將軍失去兵權,隨後慫恿麴德勇叛亂,還要藉助叛亂,暗中刺殺麴仁恕,最後還要隨時置叛亂者於死地,讓麴德勇功敗垂成。這其中細微精密之處實在超乎想象,一個不慎恐怕就是滿盤皆輸,這又豈是龍霜公主這個外國人能控制的。原來此事從頭到尾都是你的計劃。”
“是啊!法師深知我的苦處。”朱貴也感慨萬端,“這場計劃我已經籌謀二十年,要實現它並無難度。其實最大的問題在於,時間上的銜接要恰到好處。”
聽著兩人的對答,麴文泰恍然大悟:“賊坯!原來仁恕也是你殺的!”
朱貴斜睨著他:“老賊,此時你才想明白嗎?哼,一來,殺他自然是為了報復你;二來,萬一我的計劃失敗,讓你遷怒於三王子,我如何護得他周全?哈哈,老賊,如今三王子已經是你高昌國唯一的繼承人了,哪怕你心裡恨得咬牙切齒,也得護住他的周全吧?”
麴文泰看了一眼麴智盛,臉色漲紅,卻作聲不得。
“罷了,原本我是要滅掉高昌國的,可惜事有蹊蹺,那大衛王瓶不知為何竟然又開始出現魔鬼,讓三國聯軍慘敗,我也功敗垂成。這樣也好,等你死後,三王子成了高昌王,我嚈噠人的血脈終於佔據了一方國土。甚好,甚好!”
他滿足無比,神情陶醉。麴文泰氣得死去活來,卻沒有辦法。
“總管大人,”玄奘問,“貧僧還有一事不解。”
“法師請講,”朱貴道,“今日我大獲成功,自然言無不盡。”
玄奘皺眉思考著:“第三次對王瓶許願,讓麴德勇復活,想來也是假象了。那麼,應該是當初麴德勇自殺所用的匕首有問題吧?”
“法師了得。”朱貴笑道,“麴德勇隨身所用的那把短刀,早已被我換過。那是我用上好的烏茲鋼所打造,做了些手腳,你看著刀刃足有六寸,但卻可以收縮,進入人體一寸深便會縮排刀柄。所以,後來王妃想拔出短刀自殺,我趕緊阻攔了下來。一旦拔出,雖然刀刃會彈出來,可那上面藥效不夠,王妃死不了啊,那豈非便露餡了麼?”
“高明!一寸深自然不會穿透心臟,”玄奘點頭,“麴德勇當時卻倒地假死,是刀上塗抹有致人昏迷的藥物吧?”
“沒錯。”朱貴當即承認,“那種藥也是我當年從天竺弄來的,名稱我也不太清楚。它是南天竺的人用來狩獵大型野獸的毒藥,進入血液之後,便會讓人肌肉僵硬,進入假死狀態,同時摧毀人的神智。等到這人復甦後,便是個癲狂的廢物。”
“貧僧明白了。”玄奘點點頭,“你之所以假借大衛王瓶讓麴德勇復活,想來是要讓他在陛下的面前甦醒。這時麴德勇神智失控,要傷害陛下,你才能讓陛下親手殺了他的兒子,給予他最大的痛苦。”
“法師真是明白老奴。”朱貴哈哈大笑,“今日的計劃不正是如此嗎?嗯,不錯,不錯,月朗風清夜,恩怨了斷時。老賊,趁著今晚的明月,咱們一起魂歸地府吧!”
“哼,做夢!”一直半躺著的麴文泰忽然在眾人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
朱貴愣了:“你……”
“還記得今日在城外戰場上麼?”玄奘低聲嘆著氣,走了過來,“泥孰劈飛了你的短刀,貧僧撿起來送還給你。那時,貧僧便用插在麴德勇身上的短刀,換走了你身上的。”
朱貴驚呆了:“你是說……我刺殺麴老賊的短刀,是那把機關刀?”
“沒錯。”玄奘點點頭,“嚈噠人的鍛造技術當真天下無匹,麴德勇自殺後,貧僧雖然拿著那把短刀翻來覆去地看,竟然沒有瞧出裡面的機關。可是偶然中貧僧發現,你身上攜帶的短刀,為何與麴德勇的短刀一模一樣?貧僧從那時起,就懷疑這刀上大有文章。直到麴德勇復活,貧僧才斷定,那短刀,絕對沒有插進他的心臟。那麼,自然是刀上有問題了,這才發現了裡面的機關。”
朱貴徹底呆住了,似乎整個人都魂飛魄散,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二十年籌謀的復仇計劃,眼看就要完美實現,最後手刃仇人之時,卻被人換掉了刀子!
他呆呆地看著麴文泰,忽然暴怒:“老賊,我與你勢不兩立!”
說著,他虎吼一聲,朝麴文泰衝了過去。那些宿衛立刻舉起長矛護衛,朱貴慘笑一聲,也不躲避,整個身子撞在了長矛上,無數把長矛刺穿了他的身軀,朱貴卻毫不在意,眼睛裡噴出火焰,憤怒地瞪視著麴文泰。
麴文泰終於長出一口氣,眼見這個潛伏在自己身邊二十多年的大仇敵終於就要死了,忍不住雙手揮舞,歇斯底里地狂笑:“死吧!看看是誰先死!賊坯,想害本王?本王有神佛保佑!有法師保護!又豈是你這種小人能暗害的?哈哈哈,功虧一簣了吧?你這閹人,等你死後,本王要將你大卸八塊,扔到荒郊餵狗!”
朱貴身子釘在長矛上,滿臉悲哀,眼淚與鮮血順著臉頰流淌,看著仇人得意興奮的樣子,他口中嗬嗬有聲,卻說不出話來。
麴文泰正高興,忽然一跤跌倒,周圍的宿衛急忙攙扶,但他的兩條腿卻完全不受控制,僵硬、扭曲。
麴文泰大駭:“腿!本王的腿……怎的不聽使喚了?法師!法師!”
玄奘急忙走到他身邊,伸手一摸,頓時心裡一沉,麴文泰的兩條腿肌肉僵硬冰涼,摸著就像是死去已久的屍體!
玄奘霍然回頭,望著朱貴:“那刀刃上的毒素如何清除?”
朱貴這時也明白了,一邊笑,一邊咳,咳出了大團大團的鮮血:“必……必須……以烈火燒灼……”
玄奘頓足長嘆:“陛下,是貧僧害了你啊!貧僧只是以烈酒擦拭了刀刃,未曾以烈火燒灼。那……那上面殘留的毒素,想必已經侵害了陛下的雙腿!”
麴文泰驚呆了。
朱貴放聲大笑,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汩汩流淌,他笑得血淚橫流,慢慢地,笑聲微弱了下來。就在生命的最後,他側頭望著驚呆在一旁的麴智盛,喃喃道:“命運……竟……如此動人!”
頭一歪,就此死去。身子釘在長矛上,臉上兀自帶著滿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