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正在給短弩上弦的手頓了頓:“那年欽天監密檔記載,龍脈異動七次。”
“巧了不是?”唐冥把腰牌拋給影衛,“上個月我在黑市淘到本《傀戲圖譜》,裡面提到煉製活儡需在至陰之地埋骨七……”
瓦片突然發出輕微碎裂聲。夜影抬手就是一箭,屋頂傳來重物滾落的悶響。等三人追出去時,只看到青石板上蜿蜒的墨綠色血跡——和假山青苔同色。
“要變天了。”影衛望著宮牆上翻湧的烏雲,指尖銅錢正在發燙。
唐冥把腰牌塞進懷裡,袖口滑出半張泛黃的戲單:“喂,聽說過'牽絲戲'嗎?據說演到第七幕時……”
夜影突然扯住他往巷口疾退。方才站立的位置,青石板縫裡正鑽出密密麻麻的紅色嫩芽,花苞裡隱約可見人眼輪廓。
“這老閹狗幾個意思?”唐冥甩掉靴底黏著的花蕊。
影衛抖落斗篷上的夜露,青銅面具沾著半凝固的血漬。他隨手甩出個褪色的宮牌,牌面上“司膳監”三個鎏金字被刮花了半邊:“昨夜翻查內務府死人賬,御膳房月供的鶴頂紅夠毒死半個皇城。”
“操!”唐冥捏碎了手裡的茶盞,碎瓷片扎進掌心滲出幾點血珠,“葉家這幫孫子手伸得夠長的啊?”
夜影蹲在窗欞下擦匕首,刀刃劃過青磚發出刺耳的“咯吱”聲:“前天路過御花園,養在碧波池的錦鯉全翻肚了——那些魚食聞著有股屍油味兒。”
“老太監死前脖頸扭成麻花那會兒,我就覺著不對勁。”唐冥用衣角裹住流血的手掌,“傀儡線斷的時候,那具身子骨軟得跟煮爛的麵條似的。”
影衛突然扯開衣襟,胸口赫然烙著個焦黑的“葉”字。燙傷處新生的皮肉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像是皮下埋著活物在蠕動:“三更天那會摸進內務府地窖,撞見二十來個繡娘在縫製龍袍——針腳用的是人筋。”
窗外傳來禁軍巡夜的梆子聲,唐冥吹滅蠟燭。黑暗裡三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夜影的銀簪子“咔嗒”一音效卡進機簧。
“李玄機的替身每天丑時要喝三盅鹿血。”影衛的聲音混著布料摩擦聲,“今兒我掀了燉盅蓋,瞧見血水裡沉著片帶龍紋的指甲蓋。”
唐冥摸黑抓了把瓜子,嗑殼聲在寂靜裡格外清晰:“上個月黑市流通的盤龍玉佩,雕工和皇帝腰間那塊一模一樣,敢情都是葉家流水線出來的玩意兒?”
“御書房暗格裡藏著疊密信。”影衛突然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黑血,“用的是北疆戰死的驍騎營將士人皮……”
夜影的匕首“噹啷”戳進桌板:“上旬在冷宮廢井打水,撈上來十二具穿龍袍的浮屍,泡脹的臉皮都拓著同樣的胎記。”
梆子聲突然在十丈外停了。唐冥吐出半片瓜子殼粘在窗紙上,透過月光映出個扭曲的佝僂人影:“我說老閹狗怎麼天天往欽天監跑,敢情是去給葉家擦屁股?”
“龍脈入口在觀星臺底下。”影衛喘得厲害,摸出個羅盤擱在桌上。指標瘋轉三圈後突然崩斷,銅製的星圖裂開蛛網紋,“但要破七星陣……”
暗處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夜影突然甩出三枚透骨釘。慘叫劃破夜空時,她已翻上房梁:“巡夜的換了葉家死士,靴底沾著丹爐灰。”
唐冥踹開後窗,夜風灌進來滿屋藥渣味。遠處觀星臺的琉璃瓦泛著磷火似的幽光,像極了煉丹爐裡沒燒盡的顱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