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627

第189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是不請假了

汗阿海搖了搖頭,神色也重新變得嚴峻。

“先別指望了。我雖然派了人去送信,但從這裡到遼東,幾千裡地遠。中間又隔著察哈爾的部落。”

“最好的馬兒也要從月缺跑到月圓。等拿到回信,說不定是下個月月圓的時候了。”

“更不要要說現在臨近入冬,他們不一定會願意出兵的。”

“不要指望女真人了,至少今年他們是不可能出兵,就算有也要等到明年了。”

卜失兔盯著汗阿海繼續追問:“永邵部呢?他們願意出兵嗎?”

“哼,”汗阿海冷笑一聲,“他們說今年秋天鬧了災,馬沒養肥,打算明年再幫我們。我看他們是想等我們和林丹汗先打上一架,再看看風向。”

他轉而反問:“鄂爾多斯的額璘臣濟農那邊呢?”

卜失兔失笑搖頭,笑容裡滿是苦澀:“理由和你那邊差不多。”

帳篷內,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希望來得快,去得也快。

現實的沉重,如同一座大山,重新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就在這時,帳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厚重的帳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撞開,一個渾身血汙的部落首領衝了進來,撲倒在卜失兔的腳下。

“大汗!我的卜失兔大汗!”

那首領聲嘶力竭地哀嚎。

“我的部族……我的部族被林丹汗的先頭部隊給衝了!三百多頂帳篷,一夜之間,全完了啊!”

帳內眾人臉色大變。

不等卜失兔有所反應,一股寒風捲著沙土倒灌而入。

素囊臺吉帶著一臉的冷笑,大步走了進來。

他的身後,跟著十幾名中小部落的首領,每個人的臉上都交織著恐懼與憤怒。

他們將帳門堵得水洩不通,一道道目光,如刀子般割在卜失兔的身上。

“卜失兔。”

素囊臺吉沒有看地上的那個首領,只是盯著面色發白的卜失兔。

“你都看到了?這就是你下令‘等待’的結果。”

他環視一週,目光從汗阿海和伯言黃臺吉那毫無波瀾的臉上掃過,最後落回到卜失兔身上。

“今天是他,明天是誰?是我?還是他?”

素囊臺吉隨手一指人群中的一個首領。

“還是說,是你這個高高在上的順義王,打算等我們這些小部落的血流乾了,再去和林丹汗議和?”

“素囊!你不要在這裡煽動人心!”

敖卜言臺吉猛地站了起來,厲聲喝道。

“大汗自有計較!如今刀把子沒有磨利,馬兒沒有養肥,隨便出戰,只會正中林丹汗的下懷!你是想讓所有人都白白送死嗎?”

“哈哈哈哈!”

素囊臺吉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他仰天大笑。

“計較?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們分明是在等明人的訊息!”

他笑聲一收,眼神變得無比銳利。

“敖卜言,我問你,沒有南邊皇帝的命令,那明朝的兵哪裡敢出來?!”

“明人靠不住的!我們土默特部只能靠自己!”

他上前一步,逼視著敖卜言,更逼視著他身後的卜失兔。

“卜失兔,你老了,你的血已經冷了!你的牙也掉光了!”

“你只配躲在帳篷裡,喝著奶茶!烤著塘火!土默特部跟著你是沒有前途的!”

“你!”卜失兔氣得渾身發抖。

素囊臺吉卻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他猛地轉身,面對身後那群首領們,振臂高呼:

“願意把自己的牛羊、女人和腦袋,都交給明人去保佑的,你們就繼續跟著他等下去!”

“願意用自己的彎刀,去搶回屬於我們自己的草場和榮耀的,就跟我素囊走!”

“我們黃金家族的後裔,寧願在衝鋒時倒下,也絕不跪在帳篷裡等死!”

話音未落,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竊竊私語變成了越來越響的議論,一道道質疑、動搖的目光,讓卜失兔如坐針氈。

他能感覺到,自己身為盟主的權威,正在像沙子一樣從指縫中流失。

汗阿海和伯言黃臺吉的臉上,滿是焦慮和苦澀。

他們比誰都清楚,右翼諸部現在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

內訌,是比林丹汗更可怕的敵人。

眼看素囊的話就要將人心徹底攪散,汗阿海終於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喝道:“素囊!夠了!”

“大敵當前,你在這裡煽動人心,是想讓林丹汗的刀子更快一點,好割開我們的喉嚨嗎?”

伯言黃臺吉也站了起來,對著那些騷動的首領們喊道:“都安靜!聽順義王把話說完!誰要是想現在就去投靠林丹汗,現在就滾出去!”

兩人的話語雖然強硬,卻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他們是在維護卜失兔的權威,也是在絕望地試圖把已經快要散掉的沙子重新聚攏起來。

卜失兔看著自己的盟友,心中稍定,但看著帳外那些被素囊煽動得蠢蠢欲動的首領,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今日來的十幾家臺吉,都曾經是扶他上了王位的部落首領。

然而只是一些損失,就讓他們倒向了素囊。

再往後呢?二十家?三十家?

打完這場仗,土默特部究竟是誰來說了算?

再不做點什麼,他這個順義王,今日就要威嚴掃地,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夠了!”

一聲困獸般的嘶吼,從卜失兔的喉嚨裡爆發出來。

他猛地推開身前的敖卜言,站了起來。

“素囊,你不用在這裡妖言惑眾!我才是右翼諸部的盟主!”

他緊緊咬著牙,大聲道:“五天!我只再等五天!”

他的聲音響徹整個汗帳。

“五天之內,大明再無準信,我親自出陣,與林丹汗決一死戰!如何!”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看著憤怒咆哮的卜失兔。

素囊臺吉的臉上,緩緩勾起一抹得意的、殘忍的冷笑。

“好,五天。這是你自己說的。”

他收回逼人的氣勢,再次轉向身後的首領們。

“大家都聽到了。五日之後,他若不戰,我來戰!”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記住,狼王的位子,永遠只屬於最勇敢的巴圖魯!”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汗帳。

身後,那十幾名部落首領猶豫片刻,望了望卜失兔,終究還是逐一退出賬外去了。

偌大的汗帳之內,瞬間空了一大半。

卜失兔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頹然坐倒在自己的座位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汗阿海走到卜失兔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不住嘆了口氣。

“卜失兔,這樣的軍心,真的還能穩住五天嗎?”

……

當然穩不住五天。

在俄木布從德勝堡空手而返,沒帶來明軍任何承諾的第二天。

在林丹汗偷襲了聯營中最邊角的一個小部落,又大搖大擺離去後的第三天。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決戰要開始了。

無可避免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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