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4K加更!求月票
……
回到乾清宮中,朱由檢喝了幾口茶,才感覺那股激盪的心緒稍稍平復了一些。
勢者,因利而制權也。
演講其實也是一場戰爭,需要根據現場的情緒,節奏,改變演講的策略和主題。
今天這場發賞人員召見,也著實出乎他的意料,以至於他中途調整了好幾次節奏。
例如本來有一個節點,是要對他們說,“你們就是大明辰時的太陽啊!”
但是氣氛太過熱烈,終究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敢說出來,怕把他們都刺激炸了。
這個臺詞還是留到明年對新科進士演講的時候再用吧。
又或是本來想叮囑他們少伸一點手,最後也乾脆抹掉了。
一方面是那個情緒氛圍不適合說這個。
另一方面則是忽然覺得就算發賞小組貪掉10萬兩又如何?(誇張說法,大頭不是他們拿的)
只要最後能真的把各地真實情況傳上來,這筆資訊費他就掏得心甘情願。
朱由檢想到這裡幽幽一嘆。
情報啊,真是多重要也不為過。
掰起指頭算算,單就陝西這地方,他已經派出了七隊人馬了。
東廠去找李自成算一路,拋開對歷史名人的惡趣味,底層驛卒是一個視角。
九邊精銳隊官和選鋒算一路,是精銳士卒視角。
後世知名武將卡如賀人龍算一路,是中級軍官視角。
洪承疇這樣的地方文官入京算一路,是中級文官視角。
田爾耕派出去九邊檢視的錦衣衛算一路,是廠衛視角。
要起復的東林黨人中的陝西籍貫官員算一路,是清流文官視角。
再加上今天這最後一波發賞人員則是最後一路了,算京師少壯派欽差視角。
他做到如此地步,已經是儘可能將自己手裡的牌全部都打出去了。
就為了把陝西這個火藥桶如今的狀況搞個明明白白。
今年到底旱了沒旱?為什麼地方巡撫只報缺餉不報旱災?如果要賑災需要什麼級別的幫助?
地方民生、軍情到底如何,會比剛剛看到的河南真陽縣還要誇張嗎?
藩王這種家豬物種,又到底對當地造成了多大的危害,本地人對他們又是什麼看法?如果開宰的話,輿情風力又要如何應用?
樁樁種種,沒有情報都是做不得的。
總不能上演一波天帝附身,直接說夢到陝西即將大旱,瘋狂調糧吧……
那些文臣就算被強逼著執行,在名不正言不順的情況下肯定也是會消極對抗的。
朱由檢盤算片刻,只覺這件事方方面面再周道不過,已經做到了他的能力極限。
他頓時一陣輕鬆,轉頭望向侍立一旁的高時明,問道:“這些人,都是怎麼挑出來的?”
高時明拱手答道:
“回陛下,都是按您上次的吩咐。先按‘以本籍貫之人,查本籍貫之事’的規矩,將人選的大致範圍框定。”
“然後,再以名聲為先,家世為次,年齡為末,一一篩選。”
“其中,行人的名單,是行人司司正楊倫所定;中書舍人的名單,由幾位閣臣共同擬定;錦衣衛的名單,則是指揮使田爾耕所定。”
“老臣拿到名單之後,又與王體乾一起,仔細查校了這些人的過往經歷,調整了幾個不太合適的人員,最終,才定下了這份名單。”
朱由檢滿意的點點頭,難怪效果這麼好。
殿中的老油條少之又少,幾乎全是愣頭青。
而且出乎意料的,年紀偏大的,好像更加愣頭青。
他後世在公司裡,類似的動員大會、崗前培訓,沒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
面對的,有剛出校門的年輕人,也有混跡職場多年的中年人,但沒有一次,能有今日這般誇張的場面。
那種被壓抑在底層,懷才不遇的憤懣(不管是不是真有才)。
那種一朝得見天顏,被委以重任的激動。
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決絕……
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爆發出的力量,實在令人震撼。
人心齊,泰山移。
在這古典時代,固然沒有後世那偉大的夢想,卻也有獨屬這個時代的太平之夢。
這種代代傳承,刻在華夏民族裡的思想,某種意義上,卻又比西方那些主義,要高尚了太多了。
這個民族,這個國家,從來就不缺少滿腔熱血、願意為理想而獻身的人。
改革需用愣頭青,平衡需用老滑頭,果如是,果如是啊!
“各位愛卿,實在是辛苦了。”朱由檢忍不住讚歎一聲,“朕,非常滿意。”
他沉思片刻,對高時明說道:“通知王妃,將行人司司正楊倫、戶部尚書郭允厚、指揮使田爾耕、東廠王體乾的名字,也納入節禮的名單之中。往後各節日,一併發賞。”
說罷,他自己都笑了笑,補充道:“記得,把那份螃蟹,也給他們補上。”
“臣遵旨。”高時明滿臉笑意地應下,轉頭去吩咐小太監了。
……
過不多久,一名小太監匆匆而來,遞過兩本題本。
高時明接過一看,上前道:“陛下,兵部尚書新的庭推名單和薛國觀京中修路的奏疏一併遞上來了。”
朱由檢伸手接過,先開啟了兵部尚書名單那份奏疏。
名單上,是三個名字:
王永光,孫承宗,張鶴鳴。
朱由檢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容。
韓非子說:君無見其所欲,君見其所欲,臣自將雕琢。
這話,當真是一點不假。
自己調王永光和孫承宗入京的旨意,才發下去不過數日,這庭推的名單上,就立刻迎合了他的偏好。
在這封建帝國之中,權力系於一身的帝王,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時無刻不被天下人揣摩。
但這對他來說,反而是好事。
若這天下文武百官,真能事事切中他的喜好,辦的事,都讓他滿意,那又何愁天下不治?
不過,這王永光、孫承宗,他都瞭解了。
可這第三位,張鶴鳴,又是何許人也?何德何能,竟能與這兩位並列?
朱由檢帶著一絲好奇,認真地看了下去。
然後,他就被開幕雷擊了!
張鶴鳴,南直隸鳳陽府人,萬曆二十年進士,軍籍出身……
現年,七十六歲?!
朱由檢一口槽卡在喉嚨裡,無處可吐。
好傢伙!這大明朝,真就“老頭樂”了唄?
刑部尚書喬允升,怕是要痛失高壽冠軍的寶座了。
他定了定神,耐著性子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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