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訊息:科茲顯然也什麼想要善待他的意思。總之,他被這位不知怎麼折返回來,還繞到了他背後的叛亂原體一把拎了起來,相當粗暴地塞來塞去。幾乎就只是眼睛一閉一睜的功夫,就不知道怎地,趴在這截通風管裡了。
而與他所在的位置僅僅一牆之隔的大廳當中,馬格努斯正在和科茲相互對峙。——很難說,那些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科茲身上的靈能大師們,是否注意到了牆壁中通風管道里瑟縮著的這個小小靈魂。但可以肯定,作為所有鋼鐵勇士的主人,佩圖拉博在靠近這片區域的時候,就已經從自己的動力甲中知曉了安維爾的存在——他不是很記得安維爾具體是誰,但他能從此人動力甲符文上的種種標記輕易判斷,這不是他應該出現的位置。
不是指通風管裡,而是指鐵血號上。
子嗣抗命固然令人生氣,但確實還有另一些事情排在處理這個莫名出現的逃兵之前。他指揮鐵環為他開啟會客廳的大門,以首先解決馬格努斯的問題——
——首先出現的是一股超自然的寒意,靈能正在起作用的象徵,與此同時,佩圖拉博聽見了一陣不祥的吱嘎聲,彷彿他會客廳內部的結構正在被蠻力拆毀。他本能地怒吼出聲,想要警告馬格努斯,別在他的船上過分地玩弄巫術,但比起他自己的聲音,他更先聽見的,是一陣近乎瘋狂的笑聲。
這是佩圖拉博原本也沒聽過幾次的笑聲。如果不是原體有著超常的、幾乎不會遺忘的記憶,他幾乎都快忘了這聲音:康拉德·科茲的聲音。
他不是死了嗎?
佩圖拉博也聽說過,自己這位瘋瘋癲癲、難以理解的兄弟最後那近乎自殺的死法。然而,這知識給他帶來的反射性思考卻在此時令他遲滯了非常重要的一瞬:即便是混沌原體,也不禁被“人死不能復生”的常識給困住了。在那一瞬間裡,佩圖拉博甚至不信任自己。他想要再度確認自己的感官所接收到的資訊是否為他推匯出了正確答案,結果卻是眼睜睜地看著一團黑漆漆的陰影裹挾著會客廳裡帶著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氣,從敞開的大門當中猛地撲了出來。
他沒有看清黑影的那張臉,但一種基於血脈而非理性的感知在電光石火間給了他確定的答案。佩圖拉博因此而惱怒地咕噥了一聲,一整隊鐵環機器人與此同時,完全同步地依照惡魔原體的意思展開了行動。這些絕對忠誠的鋼鐵士兵不會被任何外力迷惑,它們之間能夠精密配合的演算法結合搭載於其上的重火力,也並非不能對一個原體造成威脅——但它們曾經在安格隆身上取得的戰果是一回事,面對現在的康拉德·科茲時,又是一回事。
這些機器完美地執行了佩圖拉博的命令,在剎那間便毫不遲疑地結成陣型,瞄準,開火,拉出了一個理論上無法規避的精密重型火力網。爆鳴著的槍炮聲和噴吐著的火舌在轉瞬間就摧毀了這條走廊上近乎所有的精細裝飾品。然而,與佩圖拉博的預測不相符的,在火力網當中變成碎片的東西,並不包括那團黑影身上的任何一個部分。甚至於,科茲在如此這般地發出囂張笑聲的同時,還以一種令原體都眼花繚亂的速度與方式,極為靈巧地避開了所有的槍炮與彈片——說真的,佩圖拉博甚至想不太明白,作為體型那麼龐大的一個原體,他到底是怎樣在自己設計的、絕對沒有任何漏洞的火力網之下做到這個的——以堪稱詭異的步伐閃爍著逼近了鐵環的陣線。再接著的幾秒鐘裡,閃電爪的分解力場短促地明滅了幾下,就有幾個鐵環機器人被徹底地破壞了控制中樞或者動力部,從而不可避免地癱倒在地——這簡直是赤裸裸的侮辱!
事實相當令人惱火。佩圖拉博想。他的確沒有指望著靠這一手倉促的佈置就這樣擊敗自己的某一個兄弟,但也沒想到自己會在如此的短兵相接之後,就陷入瞭如此恥辱的劣勢當中。鐵環機器人的第一輪火力傾瀉完畢,佩圖拉博本可以,但沒有選擇直接續上第二輪。本著最後一丁點稀薄的兄弟情誼,他很不悅地抬頭,盯著真的像是一隻蝙蝠一樣,趴在走廊棚頂上吃吃笑著的康拉德·科茲,沒好氣地開口:“下來。”他絲毫不留情面地命令,“這裡是我的旗艦。”
“我下去幹什麼呢?繼續沐浴在炮火中嗎?”科茲調皮地說,“既然我們在相互照面的那一個瞬間裡,就都確信地判斷出對方沒安好心了,那就沒必要多廢話,我的好阿博。你得努力來抓住我,或者直接弄死我,只要你還沒成功,我就會一直騷擾你——這一次的遊戲規則是這樣的!”
佩圖拉博本就不快地擰緊了的眉頭立刻打成了一個更死的結。他還想說什麼,但科茲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午夜幽魂的身影很不科學地融化在了天花板的角落上,由裝飾性的房梁和廊柱形成的一片怎麼看都比他本人小得多的陰影當中,並且就此消失了。就連佩圖拉博親自特製的感測器和鳥卜儀都沒有能捕捉到他的生體訊號。然而,他應該確實還在附近,證據就是他的聲音依然從四面八方傳來:“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我,我們上一次共事時的經歷應該也算不得愉快。但請你放心,我一定會在給你添堵這方面再接再厲的!”
“那你就給我滾出來!”佩圖拉博有些氣急敗壞地怒吼,“別像個懦夫一樣縮在陰影裡!出來和我決鬥!”
“一對一決鬥?你確定嗎?”辨不清來向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嗤笑,“無意冒犯,阿博,你對戰場策略的推演在我們當中確實無人能及。毫無疑問,你是原體中頂尖的好學生——但你要怎麼和我這個能預先知道答案的人鬥呢?”
“別中了他的激將法,他只是在虛張聲勢。”馬格努斯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在科茲中氣十足,但漸漸遠去的嘲笑聲當中顯得尤為虛弱,“他可能能夠透過即時性的預言獲得一些優勢,但他也絕對無法同時對付我們兩個。”
佩圖拉博怒氣衝衝地轉過頭去,想要斥責對方,才發現自己這位學者兄弟的狀態也非常差:猩紅之王不僅灰頭土臉,在閃電爪抓出的傷痕累累間大失王者風範,甚至連背後的翅膀都斷掉了一邊。好在,作為巫術大師,這些傷口都在生化系靈能的作用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對馬格努斯而言,這些皮肉傷只是看著嚇人,並沒有傷筋動骨。
“他離開了。他從哪冒出來的——他去哪了?”佩圖拉博怒氣衝衝地質問馬格努斯,好像這都是後者的錯那樣,“你不能趕緊用靈能找到他嗎?我還有一整場戰役要照顧!可沒時間陪他在船上玩捉迷藏!”
“你覺得這是我的錯?你引以為傲的探測手段這時候沒有用了?”馬格努斯反唇相譏,“與其指責我,不如你自己先想想,你的防禦當中到底有什麼漏洞,是怎麼讓另一個大家都以為已經死了一萬年的原體摸上旗艦來的——先說好,我的靈能儀式可沒出任何問題,所有的一切全都完美地按照你的要求執行了!”
這確實是一個佩圖拉博不能忍受的指責。眼下里,他尚未展開任何調查,確實沒辦法做出有理有據的反駁,但並不意味著,他找不到自己遷怒的目標:
第四原體將自己的目光送進了會客廳當中——越過了東倒西歪、不知死活的一群千子巫師,直直地看向了其中的某段牆壁。
就像之前所說的,他早注意到了:那附近的通風管裡,正躲著自己的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鐵血號上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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