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劉備勢大,五路並進,我軍難以兼顧。”
“不如遣使求和,暫避鋒芒。”
“待其退兵,再圖後計。”
此言一出,益州派官員紛紛附和:
“彭公所言極是!”
“劉備兵鋒正盛,若強行抵抗,恐生靈塗炭!”
顯然,面對漢朝的五路大軍,蜀地官員都有些慌了神。
他們並不認為魏國有能力同時分兵拒敵五路軍馬。
“荒謬!”
一聲怒喝如雷霆炸響,眾人側目。
只見大將軍夏侯惇獨目圓睜,鬚髮皆張,厲聲叱道:
“爾等受先王厚重,如今大敵當前,不思報國。”
“反欲屈膝降賊,豈非貪生怕死之輩?”
夏侯惇說的是實話,曹操對不起很多人,但並沒有對不起本地豪族。
基本上是默許了他們兼併土地,大肆斂財。
只是沒想到,大敵當前,一個個竟成了那貪生怕死之輩。
彭羕面色微變,但仍強辯道:
“夏侯將軍,非是我等懼戰,實乃敵眾我寡。”
“若貿然迎擊,恐難保全社稷!”
曹丕心中亦懼劉備勢大,但若就此投降,豈不拱手送出曹魏江山?
那他才剛剛上位,屁股都還沒坐熱呢。
他眉頭緊鎖,猶豫不決。
就在此時,殿角一人冷然開口:
“凡主降者,皆可推出斬首!”
眾人一驚,循聲望去。
只見太尉司馬懿立於階下,面色陰沉如鐵,眼中寒光凜冽。
曹丕見司馬懿出言,心中稍定,連忙問道:
“仲達有何高見?”
司馬懿緩步上前,拱手道:”
“大王勿憂。”
“任他齊國幾路來,我等只管一路去。”
“劉備雖五路來攻,然其軍各有所弊——”
“馬超雖勇,然關中兵少,不足為懼。”
“申儀新降,軍心未固。”
“士燮遠在交州,行軍遲緩。”
“孟獲蠻兵雖眾,然皆烏合之眾,難成氣候。”
“羌兵悍勇,卻無攻城之能。”
“五路看似勢大,實則各懷異心,我軍只需分兵據守。”
“待其自亂,再擇機反擊,必可破之!”
“仲達,”曹丕沉聲道,“雖然如此,那也是五路大軍壓境。”
“今眾議紛紜,卿既表決議,可有良策?”
司馬懿緩步出列,拱手一禮,眸中精光內斂,緩緩道:
“大王勿憂。”
“臣已有定計,可使五路大軍,不戰自退。”
此言一出,滿殿譁然。
不少人面露不屑之色,暗思五路大軍來勢洶洶,豈是輕易可退?
司馬懿卻淡然一笑:
“諸公皆不曉兵法之妙。”
“兵者,詭道也,貴在使人不測,豈可洩漏於人?”
曹丕傾身向前,急道:
“仲達可速速為孤道來!”
司馬懿從容不迫,伸出一指:
“其一,西羌王引兵犯西平關。”
“羌人重利輕義,只需遣使攜蜀錦百匹、黃金千兩,賄其退兵。”
“則此一路不足憂矣。“
曹丕眉頭皺起,沉吟道:
“若羌人貪得無厭,反覆無常,如何是好?”
司馬懿微微一笑:
“羌人雖貪,然其部族林立,互不相服。”
“只需厚賂其王,再密遣細作散佈流言。”
“稱其餘部落欲奪其位,彼必不敢久留邊境。”
曹丕頷首:
“善!即刻遣使前往。”
“其二。”
司馬懿再伸二指,接著說道:
“南蠻孟獲兵犯四郡。”
“蠻兵勇而無謀,可令鄧艾領輕騎三千。”
“左出右入,右出左入,為疑兵之計。”
“孟獲性多疑,若見我軍行蹤飄忽,必不敢輕進。”
曹丕思索片刻,道:
“鄧艾年輕,恐難當此大任。”
司馬懿淡然道:
“鄧艾雖然年少,然深諳兵法,更兼熟知地形地利。”
“正適宜南境作戰。”
“況先王歿後,隨先王開創基業的將軍先後戰死老去。”
“總得讓年輕人頂上來。”
言外之意,司馬懿是希望曹丕能多給年輕人一些機會。
培養培養他們。
“臣願以性命擔保,此計必成。”
司馬懿本人還是很欣賞鄧艾的,力向曹丕推薦。
曹丕遂拍案道:
“好!那便依仲達之言,令鄧艾即刻出兵!”
司馬懿三指輕抬:
“其三,申儀引上庸兵犯漢中。”
“此人反覆無常,與宜都太守孟達有舊。”
“可令孟達作書一封,遣心腹送與申儀,言明利害。”
“申儀見書,必推病不出,以慢軍心。”
曹丕眼中精光一閃:
“孟達可信否?”
“我父在時,此人在宜都便有擁兵自重之嫌。”
“先父一直想要討之,皆因蜀地未寧而罷休。”
“今欲用他,不知是否可信。”
司馬懿低聲道:
“孟達乃識時務者,豈敢違逆大王?”
“今其虎踞東川,左右逢源,必不敢輕背大王。”
“且申儀若退,孟達亦有大功,彼必盡心。”
曹丕遲疑半晌,旋即沉聲道:
“好!立刻命孟達作書,使之退申儀之兵。”
司馬懿四指微揚:
“其四,馬超兵犯陽平關。”
“此地險峻,只需令蔣濟堅守不戰。”
“馬超久攻不下,關中糧草又轉運艱難,不久自退矣。”
夏侯惇皺眉道:
“馬超驍勇,若強攻關隘,恐蔣濟難以久持。”
司馬懿淡淡道:
“馬超雖勇,然其軍遠征,利在速戰。”
“若拖延時日,其軍心必散。”
“且——”
他目光一冷,“馬超與涼州人素有嫌隙。”
“若羌兵先退,其側翼空虛,更不敢久留。”
“大王若仍恐不能全保,可再密調樂進、王平二將。”
“各引兵五千,屯於緊要之處,為各路救應。”
“此調遣不可經成都,以免蜀中細作察覺。”
曹丕點了點頭,道:
“仲達思慮周詳,孤心甚慰!!”
司馬懿最後道:
“至於交州士燮一路,彼本不願捲入中原之爭。”
“只是礙於劉備之命,不敢不動耳。”
“臣可親筆作書,遣使送往交趾,以利害說之。”
“若四路兵退,士燮必不敢獨進。”
曹丕大喜,起身讚道:
“仲達之才,雖張良、陳平不能及也!”
司馬懿躬身一禮,眸中深不可測:
“臣不過盡忠王事,不敢當大王盛讚。”
命令既下,各部按部就班,依令行事。
宜都太守孟達得曹丕令,乃以老友身份給申儀寫信。
即刻發往上庸。
其書略曰:
“儀兄臺鑑:”
“別來經年,忽聞兄領兵出征,弟心甚憂。”
“齊軍殺兄之仇未報,今反為其前驅,此非忠義之道也。”
“朝廷之所以留兄在上庸,不過因兄尚有數千宗族部曲耳。”
“今驅兄為先鋒,實欲借刀殺人。”
“待兄部曲損耗殆盡,便是鳥盡弓藏之時。”
“為兄計,當緩兵自重,保全實力,方能在亂世立足。”
申儀得孟達書,果然心生疑慮,不敢輕易進兵。
只教軍馬緩慢行軍,佯作對漢中發起攻勢。
與此同時,司馬懿也修書一封,發往交趾郡。
送給交趾太守士燮。
其書略曰:
“交趾太守士公親啟:”
“懿頓首再拜,謹致書於交州明公座前。”
“久聞府君德高望重,坐鎮南疆,威服百越。”
“使交州百姓安居樂業,商旅絡繹不絕,實乃嶺南之福也。”
“然懿近日聽聞一事,甚為府君不平——”
“朝廷竟遣諸葛亮為交州刺史,又設市舶司,奪府君之利權。”
“此非過河拆橋乎?”
“府君經營交州數十載,士民歸心,海內鹹服。”
“交州之安,非府君之功而誰?”
“然朝廷不念舊德,反使諸葛孔明南下。”
“名為下調,實為分權。”
“更設番港,奪府君海上貿易之利。”
“此非步步緊逼,欲使府君束手就擒乎?”
“懿素聞府君仁厚,不願交州百姓陷於戰火。”
“故雖受劉備之命,不得不勉強進兵。”
“然府君年已耄耋高齡,本當頤養天年。”
“朝廷卻令府君遠征千里,為其劉氏流血拼命,此豈仁者所為乎?”
“劉備自詡漢室宗親,卻對保全嶺南數十年的功臣如此刻薄。”
“既要奪權,又要驅馳,天下豈有此理?”
“常言道,智者不為他人所用,勇者不為他人所驅。”
“府君聰明一世,豈可於此時受人擺佈?”
“若府君暫緩進兵,觀望局勢。”
“懿可擔保魏國絕不犯交州寸土。”
“待他日天下大勢明朗,府君仍可安享交州之權柄。”
“何必為他人作嫁衣裳。”
“願府君三思。”
“魏太尉司馬懿頓首再拜。”
士燮讀完此信,沉吟良久。
最終長嘆一聲,對左右道:
“司馬懿所言,雖為離間,卻也不無道理。”
“老夫只願保全交州,本不欲使嶺南之民深陷戰火。”
“今日進兵,乃形勢所迫耳,誠非老夫本意。”
“魏既有講和之意,老夫又何必繼續聽候調令?”
於是,數日後。
交州軍果然放緩進軍,僅作象徵性調動,不再全力北上。
……
交州,蒼梧郡。
盛夏的嶺南溼熱難耐,刺史府內。
諸葛亮輕搖羽扇,案前攤開數份軍報。
窗外蟬鳴聒噪,卻掩不住他眉宇間的一絲凝重。
長史張紘手持一封新到的文書,快步走入堂內,拱手道:
“使君,朝廷急報——”
“陛下已發五路大軍伐魏,馬超、申儀、孟獲、羌族。”
“還有我交州皆在調遣之列。”
諸葛亮接過文書,目光如電,迅速掃過。
隨即輕嘆一聲:
“……唉,此番進軍,恐徒勞無功。”
張紘一怔,忙問:
“使君何出此言?”
“五路並進,聲勢浩大。”
“魏國新喪曹操,正當趁勢取之。”
諸葛亮搖頭,羽扇輕點案上地圖,為張紘講解道:
“五路大軍,看似勢大,實則各有弊端。”
“其一,馬超關中軍雖勇,然糧草轉運艱難,久戰必疲。”
“其二,羌人重利輕義,稍賄即退。”
“其三,申儀反覆無常,豈肯為朝廷死戰?”
“其四,孟獲有勇無謀,易中疑兵之計。”
說到此處,諸葛亮目光落在交州一帶,微微一笑:
“至於我交州這一路……”
“士燮經營嶺南數十載,老謀深算。”
“最擅立生之術。”
“朝廷令他出兵,他不過虛應故事,豈肯真為我主流血流汗?”
張紘皺眉,沉聲道:
“若如此,五路大軍豈非形同虛設?”
諸葛亮輕搖羽扇:
“……然也。”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
“曹操雖死,魏國仍有能人。”
“司馬懿、程昱、曹洪等非庸碌之輩。”
“既能看破此局,必有應對之策。”
張紘沉吟片刻,又問:
“既知五路難成,朝廷為何仍要勞師動眾?豈非徒耗錢糧?”
諸葛亮眸光深邃,慨嘆道:
“此乃政治威懾耳。”
“魏國新君初立,朝局未穩,陛下欲以五路大軍震懾之。”
“若魏人畏怯自亂,則我軍可乘虛而入。”
“若其不懼,亦無大損。”
“何樂不為?”
他頓了頓,又道:
“況且,藉此機會,朝廷亦可試探各方勢力——”
“此戰縱敗,亦能看清天下棋局,未必便是壞事。“
張紘恍然,擊掌嘆道:
“原來如此!難怪李相爺不反對進軍。”
提到李翊,諸葛亮眼中閃過一絲敬慕。
“李相爺乃當世奇才,行事看似隨意,實則步步為營。”
“他從不犯錯,若我等覺其有誤,必是我等未能參透其中玄機。”
張紘久在嶺南,鮮少涉及中原事。
“使君與李相共事多年,可知其用人之道?”
諸葛亮微微一笑:
“李相用人,首重‘可控’。”
“譬如馬超,勇則勇矣,然性如烈火。”
“故令其出關中,勝則拓土,敗亦無損根本。”
“申儀反覆,便任其攻漢中,成則立功,敗則自落把柄於朝廷耳。”
“至於士燮……”
他羽扇一停,意味深長道:
“許是李相早知士燮不會全力出兵,卻仍令其北上,不過是想要他表態罷了……”
正說話間,忽有親兵來報:
“使君,交趾太守士燮遣使求見!”
諸葛亮與張紘對視一眼,笑道:
“果然來了。”
須臾,
一名士家心腹入內,恭敬行禮後,呈上一封密信。
“我家主公命小人面呈使君,言交州軍已按朝廷之命北上。”
“然嶺南瘴癘橫行,行軍遲緩。”
“恐延誤戰機,特請使君代為周旋。”
諸葛亮展開信箋,掃過內容,心中瞭然。
士燮這是要“擺爛”到底了。
他不動聲色,溫言道:
“回覆士公,就說本官已知曉,必如實上奏朝廷。”
待使者退下,張紘低聲道:
“士燮果然敷衍了事。”
諸葛亮輕嘆:
“……老狐狸終究是老狐狸。”
“不過這樣也好,交州少動干戈,百姓免遭戰火。”
他頓了頓,轉頭看向張紘。
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地笑容。
“不過亮身為交州刺史,理應為朝廷分憂。”
“使君想做什麼?”
諸葛亮望著案上擺著各式各樣的香甜水果,微微笑道:
“聽說魏主曹丕,喜歡吃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