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生神色複雜:“我爹當年就是跟著周家打撈隊的…後來再也沒回來…”他聲音低沉,“村裡人都說,那批打撈隊的人,除了周永仁,沒一個活著回來的…”
老李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我連忙檢視他的情況。
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嘴唇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
“得趕緊找大夫!”我急道。
梁有生加快腳步:“前面拐彎就是孫伯的診所。那老頭脾氣怪,但醫術沒得說。”
轉過兩個巷口,我們來到一間不起眼的平房前。我上前敲門,三長兩短,這是約定好的暗號。
門開了一條縫,孫伯那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我們:“又是你這個小兔崽子。”
“孫伯,”我喘著粗氣,“老李中槍了。”
孫伯冷哼一聲:“這次又惹了誰?”
“周永仁。”我簡短地回答。
孫伯的手頓了一下,眼鏡片後的眼睛眯了起來:“有意思。”他慢條斯理地戴上橡膠手套,“看來我這把老骨頭又要遭殃了。”
孫伯的診所裡瀰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混合著草藥的苦澀氣息。昏暗的燈光下,老李趴在診療床上,咬著一根已經佈滿牙印的木棍,額頭上的青筋像蚯蚓般暴起。
“忍著點。”孫伯戴著老花鏡,手裡的鑷子閃著冷光,“再動一下,這條胳膊就廢了。”
“少…少廢話…”老李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汗水順著皺紋溝壑往下淌,“老子…當年在戰場…取子彈都沒用過麻藥…”
我站在窗邊,透過髒兮兮的玻璃望著外面漸亮的天色,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窗框上的裂痕:“孫伯,周家的人到哪兒了?”
孫伯頭也不抬,手上的動作絲毫不停:“趙大奎帶著二十多號人正在碼頭搜船,挨個盤問漁民。”他頓了頓,鑷子深入傷口時老李渾身一顫,“估計再有一個小時就到這兒了。你們偷了周永仁什麼寶貝?讓他這麼興師動眾?”
我摸了摸貼身藏著的玉佩,冰涼的觸感透過衣服傳來:“沒偷。”
“放屁!”老李突然抬頭,傷口又滲出血來,“那玉佩值…”
我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閉嘴!想害死我們嗎?”
孫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手上的鑷子“叮”的一聲將彈頭扔進鐵盤:“盤尼西林現在可不好弄。上個月衛生所就斷貨了,黑市上要這個數。”他伸出五根手指。
我從口袋裡摸出三張溼漉漉的大團結,又添了兩張:“夠嗎?”
孫伯的眼睛亮了一下,接過錢對著燈光照了照:“勉強吧。”他轉身走向斑駁的藥櫃,嘴裡嘟囔著,“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不怕死…周永仁的東西也敢碰…”
趁他配藥的工夫,我蹲到老李身邊,壓低聲音:“感覺怎麼樣?”
老李的嘴唇發白,卻還強撐著咧嘴一笑:“死不了…就是可惜了那批貨…那可是值錢的玩意兒…”
我握了握他粗糙的手,那上面佈滿了常年出海留下的老繭:“貨沒了可以再弄,命沒了就真沒了。”
“後生…”老李突然抓緊我的手,聲音沙啞,“那玉佩…千萬藏好了…周永仁不會…”
“我知道。”我打斷他,瞥了眼正在配藥的孫伯,“已經藏好了。”
孫伯拿著針劑走過來,玻璃針管裡的藥液泛著詭異的黃色:“按住他。這藥勁兒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