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川伸手攔住高雲天,從懷中取出一個本子遞過去說:“你和老鄭頭先看兩眼,但是,與此同時要安排人做擔架了,不然天黑前真的走不了。”別的道理,在這個時候對高雲天沒什麼大用,反倒是那句‘天黑前走不了’高雲天聽進去了,
他趕緊照賈川說的,先是命人按照賈川說的式樣做擔架,順子知道哪裡有現成的木料,只需砍削成適當長短大小,再將被褥綁在上面,應該能做臨時之用,又命人按照賈川指的方向先去挖坑。
這時進屋的人也出來了,帶出來各種尺寸破麻布條子,誰趕上常年放在腳底那部分的,也是運氣。
眾衙役連同那五名兵士都領了‘面巾’分成兩撥,一撥去做擔架,一撥去挖坑。
高雲天這才接過賈川遞過來的本子,將老鄭頭叫過來,二人一起看著上面的記錄。
鄭老頭越看越心驚,他幾次抬頭看向賈川,終於是忍不住問道:“這,這是你查驗的?”
賈川點點頭,說:“你找幾具屍體抽驗一下,若是與記錄相符,咱們趕緊動手挖吧。”
高雲天還在皺眉看著記錄,老鄭頭點了點頭,將自己揹著的箱子放下,從裡面取出面巾和皮手套……
高雲天見到了喊道:“你這臭老頭,有這東西怎不早些拿出來?!”
“給你了,我用啥?”老鄭頭懟回一句。
高雲天瞪著眼剛要發威,賈川問:“你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呃……這個字念啥?”
……
老鄭頭只查驗了兩具屍體,便起身對高雲天說:“信得過,他記得比我想說的還多,且準確無誤。”
高雲天審視的看了看賈川,賈川沒好氣的說:“我能看到你的智商都已經溢位來了,但現在不是往外溢的時候,他們多個幫手,我的兄弟們能早一刻入土為安,咱們也能早一刻離開此地,若不然……你今晚跟他們一起躺那睡!”
高雲天不再多言,戴好手下送來的‘面巾’剛要大步朝董樹本選好的墳地走,一陣惡臭貼著鼻子飛奔入腦,他慌忙摘下面巾,怒吼道:“誰把腳丫子塞我嘴裡了?!”
賈川走過他身邊,淡淡的說:“總比屍臭強。”
賈川沒有直接去墳地,而是先去找順子,跟順子一起做出四十多個木牌,他要將同事的名字都寫上去,立在每座墳前,等來日其家屬想遷墳也容易找些。
至於那幾個活口……看一會兒衙役們的體力如何吧。
木牌做好,賈川叫來老鄭頭,二人合力將木牌抱到墳地。
賈川的毛筆字可說是人見人嘆,引人深思,但仔細些還是能辨認出來的。
老鄭頭坐在他身邊,看著他書寫,幾次想問什麼,都忍住沒有開口。
而賈川根本沒注意身邊的老頭,一開始他每落一筆,心中都悲痛不已,三年時間,這些人雖說不上與他如何親近,但曾經在眼前活生生的人,突然就陰陽兩隔了,且這些人是他到這一世最早見到的人,總有一種特殊情感在,之前一直忙碌著,此刻靜下來寫他們的名字,心中各種滋味也只有賈川自己體會得到。
賈川按了按潮溼的眼眶,提醒自己眼下仍舊需要保持冷靜,他努力讓自己的思緒從手下筆中的字轉移到案子上去。
賈川想,那晚朱瞻基躲在土地廟內,來殺他的人真是漢王的人嗎?董樹本都沒問,他們便主動說出自己誰府上的,要說有把握那晚殺了朱瞻基後將巡檢司的人全部滅口倒是說得通,但後來在朱瞻基還活著的情況下,黃蘆嶺巡檢司的人全部被殺便有些說不通了。
謀反這事多少得帶點小心和遮掩吧?朱高煦想截殺回京奔喪的朱瞻基,即便胸有成竹也不可能隨便說與人知,按理說,除了漢王府的親信,不應該還有人知道才對,朱瞻基藏在土地廟中,追殺之人也是後來才追殺過來的,且一個沒能走脫,若是傳遞訊息也只會是他們護送朱瞻基離開之後,真的有人來此詢問過。
這種訊息,朱高煦定然會讓親信傳遞,莫不是親信中有人叛變了?若非他們刻意留下一個活口,賈川不願意相信是漢王所為也得這般推斷。
他不願意相信倒不是因為對朱高煦有什麼別樣的看法,只是單純的認為沒有必要,問出朱瞻基的去向,殺了或者救走那幾個活口便是了,就算暫時不搭理這些活口,朱高煦或許都做得出來,因為對於朱高煦來說,那時候最該做的事,是調集最有效的力量追殺朱瞻基,而不是將人手放在這裡。
十個人對付四十多人,這得是有多大的底氣才敢做的事,那這底氣來自何處?除了這幾人本身能力強之外,對巡檢司的瞭解更是少不得!賈川手中的筆停下了,兇犯顯然是在給朱瞻基遞刀子,且朱瞻基還需要這把刀子,兇犯是算準了朱瞻基願意用,必定不會詳查,只是不知道遞完刀子之後,他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老鄭頭看賈川停住了,討好的問:“可是哪個字不會寫?”
賈川一開始沒聽到,老鄭頭又問了一遍,賈川這才發現身邊還坐了一個老頭。
“哦,不是,走神了。”
“內啥,你是咋知道屍體在死後兩日會如何?死後幾個時辰又會如何?你是不是學過?可願意調去縣衙與我為伴?”
賈川愣了一下,這才想到這個嚴重的問題,他歪著頭想該如何解釋自己對屍體的瞭解?董樹本向崔有志彙報工作的時候,老鄭頭離得遠一些,什麼都沒聽到,只是聽到崔有志最後走的時候說了讓高捕頭聽命賈川,當時老鄭頭沒覺著什麼,現在他覺得崔知縣與他一樣,慧眼識人啊,這若是能調到身邊來,往後的日子便再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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