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雲天原本站在屋外正在給自己壯膽,見二人抬屍出來,不由得連連後退。“還得再抬出來一具,做個比較。”
“好!”
高雲天又退了兩步,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看不到金邊了,太陽應該已經落山了,這天色可是說黑便會黑了,天黑後,到點該出來的自然會出來,這荒郊野嶺的,藏哪?“他們都穿著黑衣,只是裡衣料子不同。”老鄭頭說。
“嗯,靴子的式樣也略有不同。”
“他們都帶了網巾。”
“這人頭髮要比早死這人乾淨。”
老鄭頭問:“這能說明啥?”
“說明至少這人有隨時沐浴的待遇。”
老鄭頭點點頭,而後陷入片刻沉思,像是在想自己上一次沐浴是何時?
賈川也陷入沉思,那一晚有人給董樹本看過腰牌,可現下卻不見腰牌,應是打鬥捆綁的時候掉落了,若這些人中只有一個腰牌,還是在這人手中,便可證明此人便是這次行動的首領,可說是雙重保險,為何會沒有腰牌呢?
賈川又想:留下他的命可見那些屠殺之人對漢王府這些人的瞭解,卻又解釋不通為何要多此一舉,都留下不是更好嗎?一人口供怎比眾人口供?
在賈川看來,這是脫褲子放屁的事,但他忘了這裡的人與他對致命傷的理解是不一樣的。
“高鋪頭,你帶人跟著順子去前面土地廟附近找找腰牌,找到了,別叫喚,拿過來給我便可。”
高雲天雙眉一挑,在東照縣縣衙,敢這般命令他做事的人一隻手數得過來,且眼下都不在……
“若是再晚些,怕是要舉著火把趴地上找了,若是找到斷臂殘肢,免不得又要嚇一跳。”
高雲天一聽立刻召喚幾人攙著順子走向土地廟,他心疼自己,沒有動。
賈川繼續想:土地廟那晚後面趕來的人他是見過的,穿著與這些人沒法比,更是穿了草鞋,所以他堅持自己的推斷,第一撥人是漢王府的,他們各種原因不敢親手殺了朱瞻基,寄希望於後面江湖上的人,那一刻在漢王府的人看來,朱瞻基是甕中的鱉。
可見漢王朱高煦那些手下雖說是親信,卻絕不是忠僕,有人叛變的機率還是有的,只看是誰找的,許了什麼好處罷了。
而將巡檢司屠了的那撥人,只看靴子留下的印記便不比漢王府這些人的靴子差,可見幕後之人的身份,財力都不見得比漢王差多少,他們帶了弓兵,但射出去的箭都被收回了,這是怕透過箭矢確認身份?
賈川咬了咬牙,說:“這具屍體和旁邊這具屍體身上的衣衫需要帶回去,高捕頭!你們來時可有馬車?”
“問他沒用,他只記得自己騎的是馬還是驢,來時確有馬車,但現下怕是沒了。”
“那便將他裹個嚴實與我同乘一騎,屋裡應還有未用的被褥,高捕頭!命人將這間屋子燒了。”賈川頭都沒回,下手將那具屍體身上的衣衫扒了下來,哪怕不完整也是證物。
“你說燒便燒?不是用鈔銀建的?再說屍體也是證物……”
“裡面蛆蟲遍地,屍臭難聞,屍體腐爛嚴重,再等兩日便更不能細瞧了,等輪到做證物的時候,更是隻剩白骨……”
賈川嘆了口氣,若是可以他也想留下屍體,可條件不允許啊,若是留在此處不管,下次來勘察現場,別管誰來,都無法安心工作。
“與其挖坑埋了,不如一把火燒了,沒多大區別,若不然,你派人進去一個個抬出來?再趁著夜色將屍體抬進山林……”
“你!好!來人,將這間屋子燒了,不得引火山林!”
……
天色終於還是黑了下來。
這季節暑氣正濃,又剛下過暴雨,林子裡溼氣正重,但目標是柴房,還是很容易的,只是控制火情確實將眾衙役累的夠嗆。
這沖天的火光,除了照亮了周圍,更像是能燒掉心中的恐懼,高雲天的腰身挺的很直。
但是派去找腰牌的人卻是無功而返。
賈川更想不通了,留下活口是為了定罪,可能定罪的證物卻不翼而飛了,這人即便是活到了他們趕回來,一個字不說,豈不是白留了?老鄭頭像是知道賈川在想什麼,映著火光,他笑呵呵的說:“或許此人活著便是活招牌,認識他的人看樣子不少。”
賈川眉頭一展,留下這個活口留的不是口而是這張臉皮!
朱瞻基命賈川找實證的時候,賈川便預感到這事沒那麼容易,即便有活口在手,他們若是如傳說中死士一般的人物,莫說問出點什麼來,能時刻看好防止他們不自戕都不容易,更何況漢王的人不會等著這些人招供,必然會出手滅口。
那時賈川想的還是後面審訊極為艱難,哪會想到回來一看,直接見到了艱難的祖宗!
如今被老鄭頭一提醒,賈川覺得貌似有點想頭了,可還是隱隱約約看不清全貌。
……
火光持續到半夜才徹底滅了,一行人艱難的走出山林,踉踉蹌蹌的上馬上驢,賈川還需要帶著一具即將呈現巨人觀的屍體同行,除了老鄭頭和順子,沒人願意靠近他。
那五名兵士,甚為著急,眼瞅著另外五人遲遲沒有帶著衛所的人來,他們也不知是該回霸州還是留下來等。
賈川現在的腦子已經木了,除了想著儘快到縣衙將屍體冷藏起來,再無別的想法。
據老鄭頭誇耀,縣衙的殮房夏冷冬凍,若是再能多找幾塊冰來,總還是能爭取到一兩日時間讓賈川再從屍體上想想,這個人的用處到底是什麼?高雲天一直認為所有人歸他統領,所以見五名兵士並沒有上馬,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便開口道:“你們暫且跟我們回去,等明日天亮了,你們再定奪是去是留,待在這裡小心被惡鬼帶走。”
賈川聽到這話,忙回頭說:“跟我們走吧,你們的人應該也在縣衙。”
高雲天說話不好使,但賈川的話這五人是聽的,也不問是為何,直接上了馬。
一行人剛要啟程,所有人都聽到一陣馬蹄聲,黑暗中,這種聲音天然帶一種壓迫感,讓本就驚魂未定的人不由得有種窒息感。
所以,他們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齊齊望著黑暗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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