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誰?”高雲天問。“孫旺的四叔二大爺。”
“這事兒跟他們沒關係吧?”賈川眯著眼睛問。
賈川話音剛落,幾人已是跑到跟前,一名上了點歲數的上氣不接下氣,指著裡甲想說什麼卻半個字說不出來,另一個稍顯年輕的人氣喘吁吁的質問:“衙門也不能無緣無故的挖人家墳呀!”
高雲天雙眉一挑,怒問道:“哪個跟你說的是無緣無故了?你且說出是誰,我帶他回衙門好生問問他!”
裡甲忙說:“孫老四你又發的什麼癲?高捕頭他們是幫你三哥呢,怎到你嘴裡竟是沒個人話?!”
“他們,他們能有這好心?”老一點的開口問。
裡甲又訓斥道:“孫老二,你弟弟家啥情況你不知道?找你借點糧你都閉門不見,這時候跑出來了?”
孫老二這時候緩上來些了,直起腰氣哼哼的說:“你們莫欺我三弟老實……”
“要欺也是你欺!”裡甲喊了一句。
“我一大家子不用吃飯?他們一家才幾口人?我那一家子十幾口……”
賈川上前一步問:“你家十幾口?”
孫老二向後退了一步,點了點頭。
“你家多少口?”賈川又看向孫老四問。
“八口,咋了?人口多也犯王法?”孫老四倒像是不怕衙門裡的衙役。
賈川笑了笑說:
“家裡人口多,勞力便多,孫旺孩子有病,你們這些親戚的合力伸把手,便不是啥大事,孩子八個月了,你們幫了啥?這聽到有人要挖墳做法,你們反倒跑出來阻攔,怎的?就是不想讓孫旺好?這個侄子招你們惹你們了?連馬家都願意的事,你們偏出來阻攔,高捕頭啊,我覺著這裡面有事兒,帶他們回衙門說道說道吧。”
“光天化日的,你們不能無故將我們……”
“怎是無故呢?我剛剛不說了緣故?你上歲數老糊塗聽不明白?莫不是孫旺家有什麼你們惦記著的,就怕他有後,那東西便不是你們的了?”
從賈川他們到了,村民便開始在孫家院門口聚集,眼下正是午休時間,孫家門口聚集的人便更多了,一眾村民聽到賈川質問的話,不少人笑出了聲,有嘴欠的嚷嚷道:“孫旺家有啥?除了破洞的屋子便是一屁股債,他們兄弟幾人平日裡都躲著孫旺走,今日急急找來,怕是馬家姑娘的墳裡埋了啥好東西。”
賈川扭頭看了看說話的人,又轉過頭來剛要再教訓幾句,便又聽人喊道:“孫旺回來了。”
大熱天的,孫旺懷中抱著一件灰色皮襖踉踉蹌蹌的走向眾人。
孫旺早就看到自家院門口站著很多人,莫不是孩子出了什麼事?他想快走幾步,奈何腹中空空,他這半日多連口水都沒有喝到,現如今走路都踉蹌,又怎快的起來?等他再看清院門口站著幾名捕快衙役的時候,心裡反倒是安穩了些,縣衙來人便不是孩子的病如何了,這事兒不歸縣衙管。
眼見孫旺越走越近,便有村民快步迎了上去,三言兩語的便將事兒說了個明白。
賈川他們上午站在院門口說的話,有村民聽到了,而後便傳開了,這期間新增了善良村民自己的理解,而因同在一個村,村民對孫旺的四叔二大爺可是瞭解得很,所以孫旺聽到的是:縣衙來人辦差,聽說你家孩子久病不愈,便自掏腰包請了道士來看,說是馬家大姑娘心裡委屈,便找上你們家了,道士要做法,將馬家姑娘的墳清一清,做法事的鈔銀可是這幾個衙役掏的,哪知你那黑了心腸的四叔二大爺跑來阻攔,他們這是看不得你們好啊!
孫旺本就體虛,聽罷身子不受控的朝後倒去。
村民們是善良的,立時便裡三層外三層的將孫旺圍住,將本就不多的微風擋了個嚴實,賈川忙嚷嚷著扒拉開一條縫,然後喊道:“誰家近?回去拿點稀粥來。”
村民們頓時四散開,但還是有好心的村民跑回家端了碗菜粥來。
孫旺的四叔二大爺站在原地沒有動。
賈川先掐人中讓孫旺醒過來,而後親手將菜粥餵給孫旺,孫旺哪裡用他喂,哆哆嗦嗦的捧著碗自己仰脖就喝了個乾淨。
賈川趁機問:“我們想幫你們一把,但你家親戚……”
“無需理會他們,大恩大德,等我兒病癒……我給你們磕頭了。”
孫旺掙扎著要起來磕頭,賈川順勢將他扶起來,說:“不著急謝我們,等做完法事看看是否有用再說。”
孫旺連連點頭,指了指掉到地上的皮襖,不好意思的說:“今日本想拿去變賣的,唉,你們若是不嫌棄,不如……”
賈川撿起皮襖塞到孫旺懷中說:“我們用不上,裡甲知道墳在何處,你回去歇著,只管等我們訊息便是了,馬家那邊我們也已知會過了,你放心便是。”
孫旺感激得不行,鼻涕眼淚的一起往外湧。
賈川心中多少有些歉意,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用上這個法子查案,之前看到村民圍在門口,有那麼一瞬間他心裡是怕的。
孫旺將手中的碗還給村民,連連道謝,而後朝賈川深深一揖後便哆哆嗦嗦的朝自家院子走去。
四叔和二大爺攔住他想要勸說,孫旺手一揮,厭棄的嘟囔了一句,進了自家院子。
高雲天看向裡甲說:“走吧,別耽誤了吉時。”
裡甲前面帶路,幾人跟在後面,村民不少尾隨著,四叔和二大爺遠遠的跟著。
馬家大姑娘的墳沒有進孫家的墳地,只是埋在了稍遠些的荒地中。
烈日當頭,眾人穿過田地,一個個汗流浹背,突然裡甲指著不遠處一座隆起,長滿野草的墳包,說:“便是這裡了,這些年也無人來祭奠過,唉,若是再過幾年怕是不好找嘍。”
幾名捕快手中都有從農戶那裡借來的工具,幾人跟著高雲天快步走到墳前,高雲天一聲:“挖!”幾人相互看了看,便開始賣力挖了起來。
老鄭頭一身道袍並不合身,他揹著重重的箱子,還要拎著前襟,一路走得甚是辛苦,眼看走到墳前,他放下箱子,一屁股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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