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鄭頭此刻心中既激動也忐忑,勘驗白骨他只聽說過,還沒有機會親手試試,如今機會便在眼前,他怎能不激動?
可他沒有把握能看出什麼來,怕白白浪費了賈川他們爭取來的機會,免不得有些忐忑。
賈川沒有站在旁邊,他跟村民們一起站在田地外,他過往的經驗告訴他,走到人民群眾中去,他們會給你驚喜。
“這馬家姑娘孃家那樣,按理說孫家就算窮些,也比待在孃家好啊,怎會轉日便自盡了呢?”賈川目視田中忙乎的人,嘟囔著。
“要不馬家找上門來鬧呢,這是認準了孫家欺負人了唄。”站在賈川身邊的人低聲說了一句。
“孫家也想不明白,當時說的是……那馬家姑娘不是處子之身,被孫家發現了,馬家姑娘沒臉活著了,可這事吧,你想啊,用等洞房後馬家姑娘才沒臉嗎?出嫁前是不是便該了斷了?孫旺是窮,但不傻啊。”另一個人也壓低聲音說。
賈川皺眉問:“孫家這麼窮,馬家為何將閨女嫁過來?即便對這個閨女不喜,是不是也應該想法子多收聘禮?”
“哎呀,他們家能做虧本的買賣?你是沒見那馬家姑娘,被孃家這些年累的,年紀輕輕的,腰都直不起來,你說換做是誰,活兒不少幹,飯不讓吃飽,能有個好?誰家娶媳婦不是奔著好生養,能幹活去的?馬家心裡清楚著呢。”
賈川腦中瞬間閃過董圓圓的臉,他搖了搖頭,問:“也就是說,馬家姑娘嫁過來前,孫家是知道這姑娘身子骨不太好的?”
“當然知道,我們都知道,可孫旺家窮啊,能拿出的聘禮就那麼點,誰家願意將好閨女嫁過來?”
賈川又問:“成婚那日,你們都去了嗎?”
“都是一個村的,能不去嗎?”
“鬧洞房了嗎?”賈川問。
旁邊那人笑道:“他家咳嗽一聲都怕房子塌了,誰敢鬧?用了飯便走了,倒是他們家的親戚留得比較晚。”
賈川朝身後不遠處的四叔二大爺揚了揚下巴,問:“他們一直留在孫旺家?”
“其實吧,也不能怪他們無情,孫旺他爹身子骨就差,生個孫旺再生不出來了,一家三口連三畝地都種不明白,你說啥親戚能一直幫襯著?誰的糧食也不是大風颳來的,一年兩年的賙濟還行,日子長了是我,我也躲。”
賈川又問:“孫旺成親時……是不是也找親戚們借了不少?”
“那自是當然,不然聘禮不多他們也拿不出來,都是為了香火……”
“那為何很快孫旺又娶了現在這位?”賈川不解。
“你沒見還是個病病歪歪的?倆人身子骨都不咋地,孩子他娘奶水還不夠……村裡人都說是馬家姑娘鬧的,你們也說馬家姑娘有怨氣,我倒是覺著孫旺便不該成親,家裡都揭不開鍋了,生下來就算康健,也未必養得活。”
“孫旺續絃,是不是也找親戚們借了?”賈川問。
“應該是,我看他們從那時起便不再走動了,生了孩子後,再借也是跟村裡人借,唉,我們也還是看他們可憐,給口吃的罷了,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總要有把子力氣種田養家,你看孫旺那身子骨……”
賈川點點頭,這人的想法沒毛病,裡甲的想法也沒毛病,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罷了,裡甲能看到馬家姑娘死的蹊蹺,這人只看到孫旺家裡窮得過不下去,早死晚死罷了。
賈川想了想,轉身朝四叔二大爺走去。
倆人見賈川朝他們走來,同時下意識的倒退了兩步。
賈川笑呵呵的說:“怕啥?我又不是馬家姑娘。”
這句話說完,二人臉上肉眼可見的慘白了起來。
賈川仍舊笑容滿面,他轉頭喊了聲:“高捕頭,過來一下。”
高雲天正愁找不到機會離開那地界,問都沒問就跑了過來。
“你跟四叔嘮嘮,我跟二大爺嘮嘮。”賈川邊說邊朝高雲天使眼色,他希望這會兒高雲天的腦子能在家。
高雲天的腦子在沒在不要緊,主要他現在不想回到墳前,別說讓他嘮嘮,便是直接讓他與誰打一架,他也是願意的。
可四叔和二大爺不願意,他們想反抗,高雲天直接拎起四叔就走。
賈川不得不感慨這個年代執法的隨意性和霸道,趕上高雲天這樣的還行,若是……賈川搖了搖頭。
二大爺畢竟上了點年紀,眼看著四弟被這麼拎走,嚇得有點哆嗦。
村民好奇的轉身看著,顯然賈川之前在村民中樹立的形象,已經讓村民們忘了他身上那身工服代表了什麼,沒等賈川開始詐供,村民們慢慢圍了上來,想看看有啥樂子。
人善被人欺,一點不假!賈川皺了皺眉,沉下臉看著靠近的村民,嚴肅的問:“你們誰想跟他做個伴?一會兒跟我們一起回縣衙住幾日?”
走在最前面的村民即刻停住腳步,轉身回去繼續關注那些捕快了,別的人也跟著轉身。
賈川扭頭看向渾身篩糠的二大爺,和顏悅色的問:“孫旺跟馬家姑娘成親那日,你去了?”
二大爺張著嘴,探著腦袋錯過賈川,看向不遠處被扔到田埂上的四弟,呼吸明顯急促起來。
“問你呢!”賈川沉下臉厲聲道。
他發現不能給好臉,他們真會蹬鼻子上臉。
“啥?哦,侄子成親,我自然是要去的。”
“人家洞房了你們也沒走?”
“走了,天不亮就走了。”
“你家快天亮才洞房?”
“沒有,反正是走了,內啥,都說死者為大,她都入土了,你們何苦叨擾她?莫不是……”
“你猜為啥?你看到那個道士了嗎?他能與死者說話,死者生前有啥委屈的,冤屈的,都能告訴他,就是需要他見到屍骨,這不,我們便來了。”
二大爺的臉瞬間僵住了,他鬢角的汗珠一滴滴的淌下來。
“擦擦吧,不知道的以為你剛從水裡撈出來,就這麼心虛?”
“沒有沒有沒有,天兒太熱。”
“當年是你主張找馬家決鬥的吧?”
“啊?不是,是馬家先找上門來鬧的,都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二大爺擦了擦臉上的汗:“既然嫁過來,死活與他們有何相干?”
“說馬家姑娘嫁過來之前便已失身,是你的主意還是……原本就是你乾的?”
“啥就我乾的?!你,你別血口噴人啊,我之前也不認識她,這,這差著輩兒呢,你休要血口噴人!”二大爺有點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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