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年,三年
他沒有去理會那些孩童,而是走到路邊一塊半埋在土裡的青石旁,彎下腰,在粗糙的石面上緩緩寫下一行字:
“癸亥年春,有一人自天牢而出,不持刀劍,卻令萬法低頭。”
字跡歪斜,卻透著一股斬釘截鐵的鋒芒,指尖劃過石面時,傳來粗糲的摩擦感,彷彿在刻寫命運本身。
寫完,他看也不看,將炭筆扔進草叢,便揚長而去。
在他身後,一個眼尖的孩童突然指著那塊石頭,發出一聲驚呼:“你們看!石頭上的字,好像自己動了一下!”
幾個腦袋湊了過去,只見那行剛剛寫下的字跡,竟如水墨入水般微微盪漾,隨即又恢復了原樣。
他們不知道,在那石頭的微小縫隙裡,陳長壽早已埋下了一枚微型的“影移符紋”,只要有人檢視這行字,哪怕只是隨意一瞥,都會啟用那枚沉睡的符紋,這是他以蜃樓粉勾勒的雙重影像層,外靜內流,只對攜帶天牢印記的氣息起反應。
這既是宣告,也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陷阱。
若有天牢的追兵循跡而來,看到這行字,必然會分心探查,而這,就足夠他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直到聽見水聲潺潺,他才停下腳步,尋了一處僻靜溪畔盤膝坐下。
夜色降臨,一輪殘月掛在天邊,清冷的月光灑在他那張陌生的臉上,映出溝壑縱橫的輪廓。
他悄然展開識海深處一幅由無數金色絲線織就的記憶圖譜,那是他三年潛修所複製、封存的十七種異術軌跡,六格儲物空間尚餘其二。
正當他準備仔細檢視這三年來積攢的家底時,一股毫無徵兆的劇痛,猛地從他心口炸開!
他悶哼一聲,低下頭,只見自己的左手掌心,那道自出生起便伴隨著他的詭異裂紋,此刻正瘋狂地向外蔓延自幼年起,母親便嚴禁他露出左手掌心,說那道紅痕不是胎記,而是‘債契’的烙印。
那裂紋不再是淡淡的紅痕,而是變成了漆黑的深淵,彷彿要將他的手掌徹底撕裂。
無數細碎、怨毒的低語聲從裂紋深處傳來,像是無數冤魂在同時哭嚎,耳邊嗡鳴不止,彷彿有千萬根銀針刺入顱骨。
與此同時,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警告:檢測到遠距離“名錄更新”波動,來源是:天牢禁庫。】
天牢禁庫!
陳長壽猛然抬頭,雙目圓睜,死死望向南方天際。
那裡,是他逃離的方向,是天牢所在的方位。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與那位被他稱為“枯禪僧”的盟友之間,那絲微弱如蛛絲的感應,徹底斷了。
枯禪僧的生命氣息,消失了。
不可能,老和尚明明說過,只要銅甕不碎,命燈就不會滅!
可現在,不只是感應消失了,那是連靈魂碎片都被碾成塵埃的徹底湮滅!
那個雨夜,枯禪僧將一枚骨戒塞進他手中:“若有一天我死了,別哭,那是我在替你活著。”
千里之外,陰森幽暗的地宮最深處,一座巨大的刑臺之上,三隻盛放著粘稠血液的巨大銅甕,毫無徵兆地同時炸裂!
血漿四濺,卻未落地,而是在空中詭異地匯聚,凝結出三個閃爍著不祥紅光的古老符印。
這三個符印在空中緩緩旋轉、拼接,最終化作一行觸目驚心的小字:
“透過。”
溪邊,陳長壽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終於明白了。
枯禪僧的死,不是失敗,而是計劃的一部分。
那是三年前,地牢最底層,枯禪僧握著他手說的最後一句話在他腦海中轟然炸響:
“若我死時天現血印,便是替你過了那一關。記住,從那時起,我的罪,你的命,一體同消。”
淚水尚未滑落,心口已如刀絞。
他掌心的那道黑色裂紋,再也承受不住這股恐怖的因果洪流,猛地迸開!
噴湧而出的,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一種夾雜著金色與黑絲的粘稠液體,帶著灼燒一切的毀滅氣息,滴落在溪水中,發出“嗤嗤”的腐蝕聲,激起一圈圈墨色漣漪。
一股遠超之前血脈暴動的狂暴力量,在他體內轟然引爆,瞬間撕裂了他剛剛才勉強壓制住的平衡。
劇痛如海嘯般將他吞沒,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體裡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哀鳴、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