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芳華,權傾天下

第223章 李瓶兒非禮大官人,公孫勝服軟

大官人端起茶盞,慢悠悠呷了一口,眼皮半垂,細細思量。半晌,才撩起眼皮,目光如電,射向端坐如松的史文恭:

“史教頭,咱們那團練,如今攏共拉起了多少號人馬?騎術上…可還過得去眼?”

史文恭聞言,忙叉手躬身,沉聲應道:“回稟大人,精壯能成團、步戰堪用的,攏共三十八個少壯漢子!”

“每日都是日日雞鳴即起,操練至星斗滿天歇息,來管家手裡挑來的小子,筋骨都是好的!只要肉食管夠,白米飯填得肚圓,個個都是敢豁出命去、見血不怵的廝殺坯子!”

“目下軍伍中槍棍合擊之術,三人成陣,進退有度,只是…”他眉頭微蹙,臉上透出幾分難色,“這馬匹一事實在緊俏,眼下只靠那十匹尋常的駑馬,輪換著給小的們練個腳力。”

“騎術上頭,小的們倒是用心打磨,不敢有半分懈怠,上馬控得韁,小跑走得隊,勉強…尚可入眼!只是馬背上真刀真槍的廝殺勾當眼下實無良駒,還未曾操練”

大官人微微頷首,手指在桌面重重一敲:“能騎得動,嫻熟馬技便好!”

“我給你一萬兩雪花紋銀!你把我義子王三官那小子也帶上.”他特意點出這個名字,意味深長,“再領著這三十八個輕壯,即刻啟程去曾頭市”

“照著五十精騎的份例,‘置辦’齊全!強弓硬弩、精鋼馬刀、全套鞍轡!一樣都不能短了斤兩!”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記住了,銀子若是有富餘,甭管多少,盡數與我換成戰馬!能換得一匹是一匹,能圈回一群是一群!專揀那膘肥體壯、四蹄生風、能奔善跑的上等邊外健駒!”

他盯著史文恭的眼睛,一字一頓:“史教頭,這趟‘買賣’,關乎咱們的身家性命和日後前程!你,帶著王三官和這三十八個兄弟,須得與我漂漂亮亮、滴水不漏地辦下來!做——得——到——麼?”

史文恭霍然起身!他那魁梧的身軀帶起一股勁風,恰似一柄塵封已久的寶刀猝然出鞘,寒光四射!

更無半分遲疑,他雙手抱拳如擂鐵錘,左腳“唰”地後撤一步,右膝“咚!”地一聲悶響,如同千斤石磙子砸在金磚地上,單膝重重跪倒!

聲如裂帛,帶著一股子破釜沉舟、九死無悔的殺氣,直衝樑柱:

“大官人!此事但交與屬下!屬下便是拼卻這腔子熱血、這副骨頭,也定不負大官人重託!管教那三十八條漢子,一根汗毛不少,連同五十精騎的全副披掛並富餘換來的健馬,平平安安,一件不落,全須全尾地給您押解回府!”

“好!”大官人聽得史文恭擲地有聲的誓言,猛地一拍那紫檀桌面,震得茶盞叮噹亂響,臉上綻開一團滿意的笑容,連聲讚道:

“要的便是你史教頭這份擔當!記真了,這趟差事把路子趟得熟絡了,往後我們接著採買戰馬裝備,那才叫順風順水,熟門熟路!”

他大手一揮,帶著一股子上位者威勢,“此事,便全權交予你了!”

史文恭再次叉手抱拳,沉雷般低喝一聲:“遵大官人鈞命!”

這才利落起身,重新落座,腰桿依舊挺得如同繃緊的硬弓,彷彿一杆隨時待發的透甲標槍,紋絲不動。

大官人目光一轉,落在旁邊一直沉默如鐵塔的武松身上:“二郎!”

武松聞聲,同樣抱拳霍然起身,動作乾脆利落得如同刀劈斧削,帶著一股子江湖草莽特有的、混不吝的悍氣:“東家吩咐!武二聽著!”

大官人吩咐道:“你帶上一包珠寶,即刻動身,奔那快活林去!尋那幾家慣會‘識貨’的老主顧,務必給本官換成‘銀鈔’!”

他頓了頓,囑咐道:“要快!手腳要乾淨利落!價錢…過得去眼便罷,莫要糾纏不清,速去速回,休得耽擱!”

武松眼中精光一閃,嘴角勾起一絲在刀口舔血慣了的冷笑:“大官人放心!快活林那地界兒,俺武二門兒清!保管給您辦得妥妥帖帖,連一絲兒灰都不揚起來!”

武松說完卻並未立刻退下,他鐵塔般的身軀微微一躬,抱拳沉聲道:

“東家,還有一事。”

大官人正重新端起那盞茶盅,吹著浮沫,聞言漫不經心道:“嗯?何事?”

“那巷子裡拿住的妖道醒了。鬧騰著,非要見您不可。”武松的聲音平板無波:

“哦?”大官人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意,啜了口香茗,慢悠悠道,“要和本官談什麼條件?是打算獻寶買命,還是想再討價還價一番?”

武松依舊站得筆直,臉上那副慣常的冷硬表情紋絲未動,只從嘴裡平平吐出幾個字:“他喊著說,降了。”

噗——!!!

大官人那口剛含進嘴裡的上等香片,連同幾片碧綠的茶葉沫子,毫無徵兆地直直噴了出去!

大官人嗆咳著,一手捂著胸口,一手胡亂抹著下巴上的水漬,那張拿捏風月幾分邪氣的俊臉上,此刻表情精彩萬分——驚愕、錯愕、難以置信,還混雜著幾分懷疑。

就這麼…投了?難道爺我真有那傳說中的王霸之氣?虎軀一震,八方豪傑納頭便拜?”

大官人眉頭緊蹙:“這廝…降得如此輕易?緩兵之計?暗藏禍心,伺機反噬?”

一旁的史文恭與武松飛快地對視了一眼。

史文恭踏前一步,抱拳躬身:“大人,屬下冷眼旁觀,倒覺得…此降有七分真!”

“哦?”大官人狐疑的目光轉向史文恭,“你且說說,何以見得?”

史文恭嘴角扯出一絲帶著血腥氣的獰笑:“大人明鑑!那妖道,縱有呼風喚雨的邪術,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副血肉皮囊!”

“昨夜屬下已親自‘試’過他的道行。”

“屬下不才,三十步外,三石強弩在手,只需給我一匹駿馬,管教他貫顱如穿腐瓜!”

“縱使不用強弓,讓屬下進入十步之內,快馬突進,一息之間,他掐訣未出,屬下也有把握取其首級亦如探囊取物!這等情形下,他還有何本錢桀驁?還有何底氣不服?”

史文恭的話語斬釘截鐵,充滿了對自身武力的絕對自信和對公孫勝現狀的冷酷評估。

大官人聽罷,臉上的疑雲並未完全消散,卻也被史文恭這番殺氣騰騰的話沖淡了幾分。

他摩挲著下巴,眼神閃爍:“或許…不服輸在咱們那幾桶‘腥臊入骨’、‘回味悠長’的‘血水’也未可知!”

大官人站起身來:“走!多猜無意,去看看便知。”

當下領著武松、史文恭二人,大官人搖著灑金川扇兒,踱著方步,穿過幾重院落,來到護衛大院的正廳。

廳內早已肅立著七八個精壯如虎狼的護衛,個個手按腰刀柄,眼神如同鷹隼攫兔,死死釘在廳中央那個被反剪雙臂、如同待宰羔羊般“請”進來的身影上——正是那昨日還呼風喚雨、不可一世,如今卻道袍汙損、髮髻散亂,渾身散發著惡臭氣的“入雲龍”公孫勝!

這公孫勝的模樣,著實狼狽到了極點。

護衛們顯然對他忌憚極深,別說給換身乾淨衣裳,便是連那身沾滿了血液的腌臢道袍都沒敢給他扒下來!

只在廳角那個燒得正旺的大銅火爐邊,將他像臘肉似的烤了大半日加一整夜,勉強算是把裡外烤了個“乾透”。

可饒是如此,又衝了幾十桶水,隔著幾步遠,一股子混合了血腥、穢物、汗餿以及皮肉焦糊的漚爛惡臭,依舊如同實質般撲面而來,中人慾嘔!

大官人剛邁進門檻,就被這股子“仙氣”頂得眉頭大皺,腳下不由自主,連退了兩三步,趕緊從袖籠裡摸出一方灑了濃烈香料的錦帕,死死捂住了口鼻,只露出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

那公孫勝被丟在廳中,如同街邊發臭的爛泥,周遭護衛個個屏息凝神,眼神裡充滿了嫌惡與警惕,身體更是誠實地離他遠遠的,彷彿靠近一點都會沾染上晦氣。

公孫勝何等心高氣傲?幾時受過這等如同看狗屎般的目光?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羞憤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只剩下滿心的尷尬與無力。

大官人退後幾步這才拿下帕子:“公孫道長,又見面了!”

公孫勝聞聲抬頭,目光先是掃過大官人身後左右那兩個如同門神般矗立的身影!

左邊,是那將五位綠林好手生生壓制的人形兇獸。

那岡上刀風呼嘯、拳勁摧枯拉朽的恐怖力量,至今想來仍讓他心膽俱寒!

右邊,則是那位雖是偷襲射出的冷箭,但那一手快如閃電、刁鑽狠辣的弓術,讓自己幾乎陷入死境,絕非尋常綠林草莽能有的本事!

此人氣息沉凝,眼神銳利如鷹,分明是屍山血海裡滾出來的軍中煞神!

更讓公孫勝心頭劇震的是——如此兩位足以橫行一方的煞星、凶神!

此刻竟如同最忠誠的家犬,規規矩矩地侍立在這位西門大人身後!

低眉順目,心悅誠服!那姿態,哪裡還有半分桀驁?分明是發自骨子裡的敬畏與臣服!

看到這一幕,公孫勝心底最後一絲不甘和僥倖也徹底煙消雲散。

他臉上血色褪盡,只剩下灰敗的頹喪。

他苦笑著,艱難地搖了搖頭,聲音乾澀沙啞,充滿了自嘲與難以置信的荒謬感:“呵…呵呵…貧道…貧道真是瞎了這雙招子!走南闖北,自詡窺得天機…卻萬萬沒想到,萬萬沒想到啊!”

公孫勝死死盯著大官人,那雙原本清明的道目此刻渾濁不堪,混雜著驚懼、迷茫,更有一種面對深淵般的無措與不解。

劫掠那十萬貫‘生辰綱’的…竟是一位手握生殺大權、堂而皇之坐衙問案的‘提刑官’大人!這…這任誰想破了腦袋,也萬萬料不到啊!”

他喉頭滾動,想起昨日望見這位提刑大人算命時,那撲面而來、孽龍般翻騰的沖天紫氣,恍若一片濃得化不開、完全無法窺探分毫的混沌迷霧,將自己畢生所學的望氣看相術盡數攪得粉碎!

這才如夢初醒,聲音抖得如同秋風裡的枯葉:“難…難怪了!昨夜貧道出發時掐指細算,分明是紫氣東來,大吉大利的上上籤!怎…怎會落得如此不堪境地!”

“便是劫那生辰綱時,貧道也起課卜卦,卦象分明是順風順水,天官賜福…卻依舊栽了個底兒朝天!”

“原來…原來這一切根子都在大人您身上!”公孫勝眼中透出近乎絕望的恍然,“連那冥冥天機,都被大人您這身紫氣衝得七零八落,渾濁不堪了!”

大官人嘴角一撇,露出一絲不耐煩的冷笑,雙手背後,“少扯這些沒用的鹹淡!本官沒那閒工夫聽你囉嗦!你降了?”

公孫勝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雞啄米般連連點頭:“降了!降了!貧道從此願為大人門下,鞍前馬後,肝腦塗地!絕無二心!”

大官人臉上非但不見喜色,反而浮起一層古怪至極的譏誚:“哦?你覺得…本官會信你這張巧嘴兒?”

他身子微微前傾,“空口白牙,就想讓爺收下你這顆不知是仙丹還是砒霜的禍根?”

公孫勝猛地一噎,徹底愣住了。

按他先前預想的“明主納賢”戲碼,此刻這位大人不是該親手解開繩索,溫言撫慰,自己再順勢倒頭下拜,從此上下相得,傳為美談嗎?怎…怎地全然不是這般光景?!

大官人嗤笑一聲,那笑聲冷得像冰窟窿裡撈出來的刀子:“想降為我的門下?成!給本官一個實實在在、拍得響板的理由!讓爺信你是真心實意,而不是肚子裡憋著壞水,等著反咬一口!”

他眼中陡然射出兩道寒光,字字如鐵釘砸地,“否則,爺寧願錯殺一千,也絕不養患在側!今日便教你嚐嚐亂葬崗上野狗刨食的滋味兒!”

公孫勝被這赤裸裸的殺意激得渾身一激靈,慌忙正色道: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