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城中,白日縱火餘燼未滅。
煙塵瀰漫,處處有啼哭之聲。
官舍之內,桓典病榻之外。
大半公卿聚集此處,油燈昏黃,還不如庭院外月光明亮。
太尉楊彪坐在上首,面容陰沉,他們也不想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
一切失控的源頭,其實就在於靈帝染病壯年而亡。
失去了一個可以鎮壓各方勢力的人,爭鬥起來再無剋制,殺來殺去,一個個重量級人物被殺,往往就是滿門誅殺。
最後到了殺皇太后董氏的地步,董卓入朝後,更是在幾股力量支援下,董卓背反袁氏,徹底失控,一路狂飆。
以至於到了火燒雒陽遷都長安的地步,董卓寧肯燒掉一切,也不會束手待斃,讓全家陪葬。
哪怕朝廷東遷時,楊彪也不想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
可李傕郭汜再遲鈍,也意識到了皇帝的重要性,雙方五場血戰,加起來五萬多吏士橫死。
河東豪強大姓以衛氏為首,對朝廷不管不顧;河內張揚想要迎奉天子朝廷,但麾下將領不同意。
西河劉玄想要支援朝廷,可他自身都難保,無法提供什麼幫助。
太原郡富庶,道路卻被匈奴遮蔽,無法取得聯絡。
本以為河東招募的虎賁能改變形勢,可這形勢變化太過於劇烈。
若是趙基第一次入朝時再跋扈、強橫一些,他們也不會反覆試探。
現在完了,白波賊從軍營破圍逃亡,安邑各處起火,城中士民要麼損失財富,要麼有親友受傷,已然充斥怨氣。
而金庫一事,哪怕再忠心於朝廷的河東人,也要顧慮趙基提出的十年免賦影響力。
趙基是要保護河東人的財富才與桓典鬥毆,這在無知小民眼中,赫然是庇護鄉里的河東英傑!
最為可惱的是,趙彥提兵南下懸於安邑之北,堵死了另一條路。
就在束手無策之際,衛尉周忠抓著一支染血的箭矢走入客廳。
落座後將箭簇染血的箭矢丟到堂中:“趙彥老匹夫閉營不納,傳信使者表明身份,已被射殺兩人,第三人負傷退回城中,已無人敢去。”
司空張喜拿起箭簇,凝聲:“天子蒙塵,我等理應謝罪於天下,順趙氏所請,又有何妨?”
御史中丞楊眾開口:“奈何天子年幼,若無我等匡輔,難免受趙氏欺凌。”
說著還瞥一眼司徒趙溫,趙溫是成都趙氏,累世公卿。
成都趙氏是贏秦之後,臉皮夠厚的話,上溯到商周之際的惡來、季勝兄弟,勉強能與琅琊趙氏算是同宗。
趙溫有兄長趙謙,生前歷任公卿,在董卓治下時曾以前將軍督兵討白波,是徹底擊垮白波賊的主將。
楊奉等人就是白波降將,跟隨趙謙入關中,其他韓暹、李樂等人投降就安置在汾水之北。
但王允被李傕等人攻殺的那一年,趙謙接任司徒,又任尚書令,隨即年老病逝。
若趙謙還在,又或者皇甫嵩、朱儁任何一個人存在,朝廷也不會如此被動。
楊眾觀察趙溫之際,趙溫面無表情,他多少懂一些軍事。
懂的雖然不多,但比楊氏三兄弟多;就因多懂了這麼一丟丟,他很清楚趙基有多麼難纏。
休說河東各方勢力,就是把現在的趙基、八百虎賁丟到關中,也能打的李傕、郭汜閉門自守,不敢野戰。
就關中現在的形勢,失去天子、朝廷百官後,當李傕、郭汜不敢出城野戰,也就失去了遙控部屬的影響力,被圍死只是個時間問題。
這種時候,趙溫更是不想言語什麼。
說錯什麼話,某些人事後為了洗白,就會大做文章,拿去告密。
甚至因蔡邕之事,他連嘆息都不敢。
公卿沉默之際,天子劉協又失眠了,也在熬夜。
裴茂已經返回,上呈趙基、伏德等人署名的奏表,要彈劾、追究楊琦蠱惑天子、令國家動盪之罪。
楊琦被扣在衛氏莊園,顯然已經無法自證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