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嘆棺中圖》上有一些運氣、轉氣法門,算是聊以慰藉。雖不氣發,倒也能在任督二脈間修煉,加深真元底蘊。
這一點,也算是大步往前拓展。
周奕細細一尋思。
如今十二正經中有了《玄真觀藏》,任督二脈有《墳中圖》《棺中圖》。
兩邊可分可合,道魔切換。
這與道心種魔大法絕不相同,恐怕老向在此也做不到。
皺眉沉思良久,周奕還是搞不清楚自己的路數。
只能歸咎於腦海中的神秘浮雕。
心中糾結時,他將懷中寶經掏出,正是《老子想爾注》。
登時心中大寬,愁眉舒展。
不管了,先看看大明尊教的鎮教寶典。
拿出回紇少女給的另外一卷《娑布羅幹》。
雖然不全,卻囊括了真正的精華。
火妹這人能處,一點沒有藏私,甚至還將自己的修煉心得備註上。
這等於是將自己的破綻暴露出來。
好妹妹啊周天師讚歎一聲,給回紇少女又加一分。
漠北的大明尊教說是邪教一點不冤,不少教眾被善母愚弄。
這《娑布羅幹》的武學,指向人之精神。
根源智經之外的另一門妙術,便是此時看到的“天頂秘要”。
所謂天頂,指的便是人體百會穴。
在頭頂正中心。
娑布羅幹便是用秘法打通百會穴,從而讓人之精神從天頂傾瀉而下,如同瀑布一般,對其它竅穴進行洗煉。
從而練氣精微,養神得法。
看似溫和,其實暴躁無比。
百會乃人之玄關,稍有不慎就會精神錯亂。
根據回紇少女所說,《娑布羅幹》下位的《光明經》與之練法差不多,但缺少精髓部分。
也就難怪教眾那麼容易被善母迷惑周奕新得兩法,自然是每日鑽研。
大半個月後,周奕摸到了大明尊教天頂秘要的門檻,完全打通第七條正經手厥陰心包經,同時任督二脈練出的魔氣也與日俱增。
自身偉力越大,心裡越踏實。
但他並不懈怠,依然勤修苦練,僅歇一天就開始練第八條正經,手陽明大腸經。
在道觀一眾人眼中,這段時間,觀主成了苦修之士“哈哈哈!單某回來了!”
五莊觀前一聲長笑打破了往常寧靜。
周奕笑著迎了出去,除了老單之外,還有另外一位客人。
這人漢子濃眉大眼,面相憨厚。
一見周奕,頓時二目放光,他想起當初偶遇,立時三步並兩步抱拳道:“土寺閒散人,見過五莊觀主。”
周奕哈哈一笑,“甚麼閒散人,章大師傅過謙,我可記得清楚,分明是漠北風中雁。”
“那樣的馬車,我此生只坐過一回,卻無法忘卻。”
章師傅又一次抱拳:“章某曾佩服過一個人,他便是泗水郡沛縣的夏侯嬰。”
“觀主若乘車,章某很願做這個老本行。”
周奕聽懂了他的心思,衝章師傅一笑,沒有作答。
卻走上前拉著他入觀。
“辛苦了。”
周奕又拍了拍老單的肩膀。
單雄信將一路提著的馬槊交給一名壯漢,豹眼中閃著驚異之色:
“章師傅馬術了得,乃是大隱之人,恐怕已有人馬合一的境界。”
“更叫我驚奇的是,起先我去尋他,他不理不睬,一報你的名號,章師傅就開始收拾行囊。”
“這叫.叫什麼來著?”
兩小道童異口同聲:“這叫德不孤,必有鄰。”
“哈哈哈,差不多,差不多”
單雄信非常高興,論及調教馬術之職,再沒有比他合適的。
老單接回來一個奇人,沒想到入觀之後,碰到一個身著紫衣的生客。
她看上去很冷漠,卻彰顯著武功高手的氣質。
尤其是那柄火紅色長劍,單雄信眼力不差,只看一眼,立馬帶著笑意看向周奕。
“周兄弟,這又是誰?”
“哦,她只是我的妹妹嗯,遠房表妹”
周奕道:“可以叫她火姑娘。”
回紇少女已經預設這名號了,畢竟觀中經常與她接觸的就一大兩小三個人。
兩小道童與周奕都是這麼喊的。
單雄信小聲嘀咕:“我覺得應該叫冰姑娘更妥帖。”
他話罷,一道目光斜掃過來。
“還是叫火姑娘吧,沒有叫錯。”
老單是聰明人,頓時知道這是個難招惹的。
章馳入了五莊觀,在門人引導下先行敬香。
他執意如此,周奕自然不會反對。
等敬香結束,請入大殿,兩小道童奉來茶水,周奕與他們聊起從土寺一路走來之事。
途中未有多少風雲變故,倒是入了南陽,碰到了一樁事。
原來是章馳遇到了一位熟人。
“當陽馬幫的副幫主陳瑞陽是我在漠北時認識的,不是真正的好朋友,做生意打過交道,算是生意上有交情。”
“他們在榆關那邊向北霸幫購買突厥好馬,還做皮毛生意。”
“後來經歷了一場突厥人與契丹人大戰,那時草原極不平靜,我便退出漠北,與當陽馬幫斷了往來。”
章馳露出一絲追憶之色:“之後再沒聯絡過,聽說他們一直在當陽撫遠做買賣,沒想到愈發興隆,已是發展到南陽。”
周奕思忖起來。
當陽馬幫,便是飛馬牧場所屬勢力。
前段時間還與荊山派鬧過矛盾,坐擁洞天福地的商秀珣特來南陽與大龍頭交涉。
這才將荊山派擺平。
荊山派可是老熟人,與陽興會一樣欠他十間鋪子。
“他鄉遇舊識,難得呀。”
章馳點頭應道:“我們初初照面,還不敢認,互相對視,這才喊出名姓。”
“他要操心的事比我多,更顯滄桑。我道他生意做大,他卻訴苦,說南陽不好立足。”
周奕問道:“陳幫主可說過具體事項。”
“這倒是沒有,匆匆一見,沒有深談。”
章馳笑道:“其實他見我出現在此,熱心攀談,乃是為了招攬。當年在漠北行走時,章某算是有點薄名。”
“我覺得你可以再與他聊聊。”
周奕見他疑惑,不賣關子:“他們與荊山派有點矛盾,我中內情。”
“這簡單,我即刻去馬幫尋他,”章馳風風火火,答應過後就要起身。
周奕趕緊將他拉下,哪有這樣使喚人的。
他們這一行回來,觀中又熱鬧許多。
接連三天,周奕都沒讓他下山,酒菜不缺,好生招待。
到了第四天,章師傅實在坐不住了,單雄信已算半個南陽人,於是陪他一道辦事。
有了南陽幫這層關係,周奕行事自由了許多。
以往“太平道”這三字自帶混亂屬性,楊大龍頭決計容不下。
但現在知曉了這太平教主的為人,就不會一杆子打死。
黑石義莊危機解除,五莊觀可以抬到明面做事。
周奕也希望光明正大做人,東躲西藏沒誰會喜歡。
五日後入了冬,他們才從城內返回。
陳幫主外出才回,因此耽擱。
“當陽馬幫與荊山派的矛盾果然不小,”章馳唏噓,“這是一樁大生意,荊山派不會相讓。”
“說說看。”
章馳在漠北打拼過,語焉甚詳:“這羊皮的用度在南陽著實不小,皮裘、毛氈衣等日用暫且不提,脫毛軟皮可作水酒皮囊,硬皮革制甲冑以及車馬用具,比如轅皮墊、馬鞍韉。”
“這幾樣都是南陽諸多商人們一道做的,再以成品往四周售賣,關聯著鏢局、馬幫等眾多生意。”
“當陽馬幫在漠北的路子遠勝荊山派,荊山派與其他馬幫合作,自己不算源頭。而當陽馬幫,他們自己就是源頭。”
章馳咧著嘴巴:“荊山派的人去到漠北,北塞的三幫一派根本瞧不上他們。”
“飛馬牧場卻不一樣,他們好馬無數,生意做到突厥,與突厥大汗統屬的草原部落都有往來,當陽馬幫有這個靠山,能在北塞那邊說上話。”
“荊山派只是佔據南陽地利,屬於本土豪強,若到了漠北,他們若知曉當陽馬幫的關係,恐怕都不敢在榆關以外行走。”
周奕心下一嘆,有些嚮往那洞天福地。
就算現在甘冒奇險把楊公寶庫挖出來,能武裝個三萬軍,照樣沒人家家底厚。
我的家裡有一片草原,這就是美人場主,土豪之氣盡顯。
“如此說來,荊山派是不肯讓當陽馬幫在此立足。”
“正是。”
章馳又道:
“除非當陽馬幫把他們的貨交給荊山派,雙方合作。這聽上去不錯,可是據陳瑞陽所言,任掌門是個奸猾之人,因知曉他們有門路,故而狠壓價格。”
“當陽馬幫想靠著南陽做周邊生意,不肯退讓,當然,還有一個臉面問題。”
“這件事暫時難以談妥。”
周奕已經想到,如果不是楊大龍頭壓著,兩邊估計已經鬥起來了。
“當陽馬幫可有後續動向?”
“有。”
“明年開春後會有一大批貨入城,就看荊山派是讓步還是硬接。”
開春,那還有一段時間。
如果任掌門一直強硬,楊鎮也挺為難,不願得罪飛馬牧場,更不能讓城中大亂。
倘若胳膊肘朝外拐,也不利城內大勢力的盟誼。
與章師傅又聊幾句,周奕暫且把這事放在心裡。
回到觀中斟酌一番,寫下一張字條,塞入錦囊,叫人送給陳老謀。
別的先不說,要想辦法先把十間鋪子搞回來。
債務不清算,容易變成爛賬。
就是不知道這荊山派的任掌門,是不是任大善人。
嗯?任?周奕有種不祥預感,忽然想到任老太爺,好在任掌門不擔這個名頭。
又在臥龍山上待了小半月。
觀中最悠閒的應該就數回紇少女,對她來說,這觀中恐怕是真正的淨土。
她練功之餘,竟有興致與兩小道童講學經文.歲序既闌,玄冬肇至,天氣越來越寒。
南陽北倚伏牛之巉巖,南襟江漢之浩渺,別有冬韻。
這是周奕在南陽過的第一個冬天,眼看年歲將至。
舊曆大雪日,南陽淯水湯湯,冰澌初結,漁舟泊於岸,鸕鷀棲於桅。
這一天申時,周奕在觀中打坐練功,忽起動意。
提湛盧出觀,在外邊清出的闊地上練劍。
練過片刻,把劍交給晏秋。
“師兄,你要去哪裡?”
周奕笑道:“我下山道走走。”
去謝老伯那裡瞧了瞧,他不在家,想必是冬釣去了。
這老翁釣癮很大,他若至北盤江,估計也能做個“山頂洞人”。
周奕沒敢忘恩,謝老伯如今過得比當初更自在,不必焦慮日用。
他學識頗淵,兩小道童經常串門,一老兩小也能玩到一起,故而也不寂寞。
看老人的面貌,顯是比周奕才見時精神多了。
想著去白河邊轉一趟,若他空軍便嘲笑一番,再朝南陽城走走。
可是山道才過一半,就聽到下方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周奕定睛一看,這桐柏山道,霰雪昨日才霽。
忽有少女自山道走出,衣玄黑之裘,雙袖垂霜,足躡輕靴,踏殘雪而登山階。
她髮髻後束,簪以竹釵,腰間懸劍,寒鐵為鞘,飾以玄紋,乃知為江湖劍客。
然其清麗之態,直叫雪景失色。
少女並不抬頭,雙手捧著一卷書,目光凝注,像是看不到周奕一般。
只是她越往上走,嘴角弧度越壓不住,馬上就要破功了。
周奕笑盈盈走了上去,見少女看的是一卷經書,正是《淮南鴻烈》。
“姑娘,你的書拿反了。”
“騙人,哪有。”
她的聲音何其溫柔,唇邊掛著一絲淡淡笑意,頭也不抬,又道:“這山上可有五莊觀?”
“有的,不過觀主不在家,你入了莊也尋不到。”
少女雙手合卷,很是不滿地瞧著周奕:
“周小天師,你這是要趕人家下山嗎?”
周奕緩緩訴說:“我這段時日一直在觀中練功,今日突然心神不靈,像是聽到鳳凰清音,這才出觀.”
“所以,這觀主不在家,自然是為了迎客。”
“錯了,是迎朋友才對。”
獨孤鳳展露笑顏:“我要恭賀你,找到這樣一個清淨地,方才我從河邊過,多見勝景,真讓人心靜。”
“不過,今日我來者不善,恐怕要讓你為難。”
“哦?”
周奕脫口而出:“你不是要與我比劍吧?”
“也差不多。”
獨孤鳳道:“先去你的五莊觀瞧瞧。”
也不用周奕引路,獨孤鳳徑直往上走。
什麼意思?周奕沒有搞懂,但是走了一段路,他忽然想到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揣摩一下小鳳凰的意思。
似乎是要比劍。
正好,這觀中還有一名劍客。
呵呵難道她們此前認識,或者乾脆是對頭?
這可有趣了。
周奕目色稍變,飛速思考,用上了大明尊教的鎮教寶典《娑布羅幹》,以天頂秘要貫注精神,加速推演。
可還是算不出要發生什麼。
身側的少女始終藏著一絲神秘。
復行數百步,五莊觀映入眼簾。
冬日的五莊觀別有氣象,靜臥山崗,獨享清淨。
觀前白鶴沾雪,更添仙態。
這時觀中走出兩小道童,夏姝和晏秋看到獨孤鳳後明顯驚訝了一下。
他們齊齊看向周奕。
晏秋道:“師兄,這位姐姐是.”
他沒有說完,一旁的夏姝搶過話:“笨,師兄早說過的,這肯定是鳳姐姐。”
獨孤鳳溫柔一笑,上前與他們打招呼:“你們好有靈氣,老天師真會挑徒弟。”
她倒不是說場面話。
夏姝與晏秋一直在山中深治經卷,又不參與江湖紛爭,自然有一股道門風韻。
就在這時獨孤鳳抬起目光,看到五莊觀走出一人。
她一身紫衣,泛著幽藍色的清澈瞳孔,帶著異域風情,身負一柄火紅色長劍。
一人是獨孤家的絕世天才。
一人是大明尊教的妙火明子。
二人不期而遇,又都是好鬥之劍客。
鳳火相交,不禁有劍意湧動!
觀中的單雄信感知到這邊的動靜,似有劍氣生髮!於是他大跨步上前。
豈有此理,何人膽大敢打上門來!
老單豹目欲燃,戰意蒸騰,就要朝道觀籙生喊一句“取我馬槊”!他走到道觀門口,瞧見雪色蒼茫,立著一玄一紫兩道身影,劍氣引而不發,似在對峙。
頓時偃旗息鼓,差點栽個跟頭。
再看向周奕,心道周兄弟果非常人。
很明顯,此等亂局不是他能擺平的,恐怕需要慈航聖女前來調解。
五莊觀前,周奕神色平靜,一步踩在兩人中間,強硬道:“兩位,把劍氣收了,你們要拆了我這小觀嗎?”
“你們要打,就出去打過。”
他的聲音頗具威嚴。
二人微微一愣,各自收了劍氣。
“這位是我的遠房表妹,阿茹依娜。”
“這位是我的知交好友,獨孤鳳。”
二人微微頷首,算是見過。
獨孤鳳有些好奇:“天師何時多出個異域表妹?”
“此事說來話長,先入觀喝茶取暖,詳細分說。”
周奕坦坦蕩蕩,盡顯君子之風,將小鳳凰和火妹一道請入大殿.大殿中的黃老二像,正注視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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