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河下游的玄甲鐵騎營地,正被一場風雪覆蓋。雪粒被凜冽的北風捲成白色洪流,瘋狂抽打在鹿角幡旗上,發出獵獵脆響。
旗面的“玄甲”二字在昏暗天光中忽明忽暗,金線繡成的字跡已被歲月磨得有些斑駁,卻依舊透著久經沙場的威嚴。
營地外圍的拒馬樁早已凍成堅實的冰坨,半尺厚的冰殼包裹著黝黑的木材,樁尖凝結的冰稜閃著森森寒芒。
“將軍!是李校尉的旗號!”瞭望塔上的哨兵突然發出撕裂風雪的嘶吼,聲音裹著冰碴滾下高塔,驚得塔下棲息的寒鴉撲稜稜飛起,翅膀帶起的雪沫子濺在玄甲兵的鎧甲上,發出細碎的噼啪聲。
哨兵一手死死攥著瞭望鏡,另一手指向河對岸。
秦蒼正站在中軍大帳前的雪地裡,玄鐵槍斜插在凍土中。聽到喊聲,他猛地抬頭望向河對岸,風雪中隱約出現一串顛簸的黑影,最前方的戰馬高揚著殘破的“羽林”帥旗。
旗面的金線已被暗紅的血汙染成斑駁的色塊,邊緣被狂風撕出數道裂口,卻依舊倔強地在風雪中挺立。
“備馬!”秦蒼的聲音沉如冰下暗流,玄鐵槍被他猛地拔起,槍尖帶起的冰碴在暮色中濺成碎星。
三騎玄甲親衛立刻牽來戰馬,他胯下的烏騅馬打了個響鼻,噴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霧團,四蹄不安地刨著凍土,鐵蹄踏碎冰殼的脆響驚飛了葦叢中棲息的寒鴉。
他身後的親衛隊迅速列陣,玄鐵甲冑碰撞的“哐當”聲與馬蹄聲交織,如驚雷般卷向河對岸。
青嵐河的冰層早已被玄甲兵鑿出密集的防滑冰槽,秦蒼的戰馬踏著槽痕疾馳,鐵蹄濺起的雪沫在身後拉出長長的白色尾跡。
越靠近目標,李嵩的慘狀便越發清晰:亮銀甲左肩裂開尺許長的口子,滲血的傷口上凝結著黑紫色的冰晶——那是賀三刀腐水毒特有的痕跡;左臂無力地垂著,甲冑接縫處滲出的血漬已凍成暗紅的冰殼,顯然骨頭已被震傷;他胯下的戰馬脖頸上插著半截斷箭,血漬順著馬鬃滴落在冰面,凝成一串暗紅的珠串,在風雪中微微顫動。
“秦將軍!”李嵩看到玄甲鐵騎的身影,緊繃的脊背突然垮塌,他掙扎著想要翻身下馬行禮,卻被肩頭的劇痛拽得一個趔趄,若非身旁的親兵及時伸手扶住,險些從馬背上摔落。
他的嘴唇凍得發紫,說話時牙齒不住打顫,每吐出一個字都伴隨著壓抑的痛哼。
秦蒼翻身下馬,快步上前伸手按住李嵩的肩膀,掌心的青藍靈力如溫水般緩緩注入。
當指尖觸到那黑紫色的毒痕時,他眉峰驟然擰緊:“是賀三刀的腐水毒?”指尖靈力陡然加重,青藍色光芒順著傷口蔓延,黑紫色冰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露出底下外翻的皮肉。
“是……周倉和賀三刀設伏……弟兄們……”李嵩的聲音哽咽,喉結艱難地滾動著,嚥下湧上喉頭的血沫。
“羽林輕騎折損過半,趙昂他……為護我突圍,用身體擋住了賀三刀的火龍……”說到“趙昂”二字,他猛地偏過頭,不敢再看身後陸續抵達的殘兵,眼眶在寒風中瞬間泛紅。
身後的殘兵佇列稀稀拉拉,原本三千騎的人馬,現在能夠回來的只剩下了不足三百人。不少士兵用粗糙的麻繩將自己綁在馬背上,斷肢的傷口草草裹著染血的麻布,在風雪中微微顫動。
佇列中最年輕計程車兵不過十六歲,右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凍裂的臉頰上掛著未乾的淚痕,淚水與雪粒混在一起,在下巴上結成細小的冰珠,卻依舊死死咬著牙不肯哼一聲,稚嫩的臉上寫滿倔強。
秦蒼的掌心在李嵩傷口處持續注入靈力,直到黑紫色毒痕徹底消退才收回手:“先回營療傷。”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指腹輕輕按在李嵩的脈搏上,感受到對方紊亂的靈力流動。
“死了的弟兄不會白死,這筆賬,我會親自跟周倉、賀三刀算清楚。”
玄甲親衛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將李嵩扶上備用的戰馬,又分出小隊攙扶受傷的羽林殘兵。
當秦蒼帶著眾人返回營地時,暮色已將河岸染成墨藍,營地的篝火如星點般次第亮起,映得玄甲兵巡邏的身影忽明忽暗,在雪地上投下晃動的剪影。
中軍大帳內暖意融融,青銅炭盆裡的銀絲炭燒得正旺,火星偶爾爆出盆沿,在青磚上燙出細碎的黑痕。
鶴爐中燃著北境特有的艾草,苦澀的藥香混著炭火的暖意瀰漫在帳內,驅散了眾人身上的寒氣。
李嵩裹著厚厚的狐裘,左臂被軍醫用夾板固定,肩頭的傷口敷上了泛著青藍靈光的“冰蠶膏”,藥膏正緩緩壓制著殘餘的毒素,讓他緊繃的眉頭漸漸舒展。
軍醫蹲在一旁收拾藥箱,動作輕緩地將沾血的布巾扔進銅盆,血水在熱水中漾開淡淡的紅。
秦蒼坐在對面的案几旁,指尖捻著一張泛黃的青嵐河輿圖,圖上用硃砂標註的鹽窖位置被他反覆摩挲,指腹已將紙面蹭出毛邊。
“你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況,周倉和賀三刀是如何設伏的?”他抬眼望向李嵩,目光銳利如鷹,彷彿要從對方的敘述中捕捉每一個細節。
“他們是故意在鹽窖附近演戲。”李嵩喝了口親兵遞來的熱薑湯,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卻驅不散眼底的寒意。
“剛開始確實打得兇狠,周倉的聖糧衛以及賀三刀的火雷營看起來確實是在那裡激烈交鋒。可現在回想起來,他們的殺招始終避開要害,更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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