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與西方世界的初接觸

朱標緩緩坐回龍椅，目光再次落在那幅《大明混一圖》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

非洲之南，竟真有通道！那片被稱為“鬼門關”的岬角之外，果然另有一番天地！

周維嶽的“地圓說”，不再是虛無縹緲的猜想，而是得到了初步驗證的事實！

儘管這證據目前還僅存於這封密信之中，僅限於他一人知曉，但其帶來的衝擊，遠比看到蒸汽機車轟鳴前行更為劇烈。它動搖的是整個天下的認知根基。

“世界……果真如此之大……”

朱標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種混合了震撼、野心與深深警惕的複雜情緒。

若航道確實存在，那麼大明的艦隊將來便可繞過天方、大食那些蟠踞已久的勢力，直接從海上抵達更西方的世界。

那裡的國度、物產、文明……一切都將是未知的挑戰與機遇。

但同時，若大明能去，他人是否也能來？

那些遙遠的、可能同樣擁有堅船利炮的國度，是否會透過這條新航道覬覦東方？

而且，正如周維嶽所憂，大明的船隻越是先進，能到達的地方越遠，對遠方領土的控制就越是困難。

一旦有將領或開拓者在萬里之外心生異志，憑藉天高皇帝遠的地利，裂土封王並非不可能。

“引力……”

朱標再次琢磨起周維嶽用來解釋為何人不會從地球上掉下去的這個詞。

現在，他需要一種能跨越重洋、維繫帝國統一的“政治引力”。

這引力，源於文化認同，源於制度約束，更源於絕對的力量投送能力。

而蒸汽鐵輪，正是這力量的核心。

朱標深吸一口氣，將密信小心收好。

此事，依舊不能聲張。

在獲得更確鑿、更廣泛的證據，並做好萬全準備之前，“地圓說”必須仍是少數人掌握的絕密。

但他的決策，因此而更加堅定。

次日，宮中傳出旨意，加快南北鐵路幹線建設，尤其要求攻克黃河天塹的橋樑技術難題，工部、將作監、東郊學府需通力協作，限期拿出方案。同時，旨意中額外強調，鐵路沿線重要樞紐、橋樑、隧道，須由工兵營或直屬五軍都督府的部隊駐守，其用意不言自明。

另一道密旨則發往沿海各大造船廠及“火汽室”：集中全力，研製可實用於海船的大型、穩定、能經受風浪的船用蒸汽機！朝廷將不惜帑幣。

周維嶽感受到了朱標決心的變化，他知道，那封密信起到了作用。皇帝的關注點，已經從未知海域的“存在證明”，轉向瞭如何“掌控”這片未知。

他更加專注於東郊學府。

“寰宇格物”小組在得到陛下默許甚至暗中支援後，研究更加深入。他們開始系統整理此次遠航的資料，繪製更精確的星圖、海流圖，並試圖推演全球的地理輪廓。

數學、天文學、地理學、材料學、甚至基礎的物理學和化學，在這些極其現實的需求推動下，在東郊學府這個相對寬鬆的環境裡，悄然孕育著突破。

朱棣的“火汽室”幾乎成了學府裡最熱鬧的地方。潤滑和密封問題得到緩解後，他將重點轉向了提升功率和小型化。用於鐵路機車的鍋爐和氣缸不斷改進，而用於船舶的型號也在緊張的圖紙設計和模型試驗中。

張三丰偶爾還會被請來，面對新的難題，老道士依舊能拿出些看似玄乎卻往往有效的“丹方”或思路，讓工匠們嘖嘖稱奇。他與道衍和尚的“鬥法”也依舊持續，只不過戰場偶爾會從佛道經義延伸到格物原理，讓旁觀的周維嶽哭笑不得。

朝堂之上，關於鐵路的爭論從未停止。

利益攸關，各方角力。

漕運總督衙門對鐵路的敵意最大。一旦南北鐵路幹線貫通，運河的漕運地位必然一落千丈，依附於運河體系的無數官吏、役夫、商賈的利益將受到巨大沖擊。他們或明或暗地抵制，甚至在朝會上痛哭流涕，陳述運河之於國本的重要性，暗指鐵路勞民傷財，動搖國本。

保守的御史言官們也憂心忡忡，他們擔心這鋼鐵怪物會破壞山川地脈，驚擾祖宗陵寢，更擔心如此龐大的工程聚集無數流民，易生事端。

支持者則針鋒相對，以徐達、湯和等勳貴武將為首，力陳鐵路對於鞏固國防、調兵運餉的無匹優勢。東南出身的官員則描繪著物暢其流、稅賦大增的美好前景。

朱標高坐龍庭，冷靜地聽著雙方的辯論。

他理解漕運集團的擔憂，但也深知時代必須向前。他下旨安撫漕運衙門，承諾鐵路建成後，原有漕運人員將擇優轉入鐵路系統或給予其他安置，同時嚴厲申斥任何蓄意阻撓工程的行為。

對於風水地脈之說，他則指派欽天監官員“配合”鐵路督辦司勘探線路，實則賦予了周維嶽和朱棣更大的自主權。

皇帝的意志堅定，加上鐵路展現出的實實在在的效益，反對的聲浪雖然存在，卻無法阻擋鐵軌一寸寸地向北平和杭州延伸。

明歷三十二年春，黃河鐵路橋的建造出現了重大轉機。

經過無數次失敗，借鑑了傳統橋樑工藝和周維嶽提出的桁架理論，工匠們終於拿出了可行的方案：並非直接跨越最寬的主河道，而是利用河心島分段建造，採用巨大的鋼鐵桁架結構拼接而成。

第一組巨大的鋼鐵橋墩在黃河中艱難立起的那一刻，整個工地歡聲雷動。雖然距離全線貫通還需時日，但最難的關卡已經被突破。

訊息傳回京師，朱標大喜，重賞有功之臣。他甚至下旨，待大橋合龍之日，要親臨徐州視察。

同月，遠赴西洋的秘密艦隊再次送回訊息。

他們已成功繞過了“好望角”，進入了廣闊的大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