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返航

在“新越港”穩固下來，並與周邊圖皮-瓜拉尼部落建立了初步的、以物易物的脆弱信任後，周維嶽深知時間寶貴，必須高效行動。

他身負的不僅是探索未知的使命，更有為大明帶回足以改變國運的珍貴物產的深層任務。

玉米、土豆這些高產作物，以及能解決蒸汽機核心難題的橡膠，是他此行必須達成的目標。

周維嶽將隨行的“寰宇格物”學者和部份精幹人員分為數支小隊，各有側重：

其一是農本小隊，由幾位精通農事的學者帶領，他們的目標明確——系統收集和記錄美洲原生作物，他們帶著通譯和攜帶精美禮物（如小鏡子、銅鈴、彩色絲線）計程車兵，深入那些已建立初步聯絡的土著村落。

玉米（玉黍）：他們仔細觀察土著如何種植、收穫、儲存和食用這種“金色的珠子”。

不僅換取了大量不同品種的玉米種子，還詳細記錄了其生長週期、土壤要求、輪作方式，甚至學習了土著將玉米與豆類、南瓜間作的“三姐妹”種植法，認識到這種方式的生態智慧。

他們品嚐了土著用石磨磨製的玉米餅、玉米粥，評估其口感和飽腹感。

土豆：這種生長於地下的塊莖起初並未引起土著交易的興趣，因其貌不揚。

但當明軍學者表示願意用鐵器交換時，土著很快帶來了多種形態、顏色的土豆。

學者們小心翼翼地將不同品種的塊莖作為種薯儲存，記錄其耐儲存的特性，並嘗試按照土著的方法烘烤、煮食，確認其無毒且口感綿密，足以充當主食。

同樣被關注和收集的還有紅薯（甘薯）、番茄（西番柿）、辣椒（番椒）、花生（落花生）、向日葵（丈菊）等。

每一種，學者們都儘可能獲取活體植株、種子或塊根，並記錄其形態、習性和土著食用方法。他們建立的“新越港試驗田”裡，很快種下了來自遙遠美洲的第一批奇特種苗。

其二則是工礦小隊：，他們的任務是尋找有價值的礦產和特殊材料，核心目標之一就是橡膠。

周維嶽根據記憶，向小隊描述了橡膠樹的大致形態以及最關鍵的特徵——割開樹皮會流出白色乳汁。

小隊拿著繪有簡圖的紙張，在通譯的幫助下，詢問各個部落的獵人和祭司。

起初進展緩慢，直到他們用一把精鋼短刀，從一個生活在更深入雨林的部落長老那裡，換來了確切的線索和一名嚮導。

在嚮導帶領下，小隊終於找到了野生橡膠林。

他們親眼目睹土著人用刀在樹上劃出V形切口，收集流淌的乳白色膠液，並將其塗抹在布料上製成簡陋的防水斗篷，或者捏成實心球用於祭祀和遊戲。

小隊如獲至寶，立即大量收集膠乳和種子，並學習基本的割膠技術。

周維嶽親自指導他們進行簡單的硫化實驗，雖然無法精確複製現代工藝，但透過加熱混合少量硫磺或某些本地植物汁液，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橡膠的耐熱和彈性。

製作出的粗糙密封圈，經過測試，在蒸汽機的低壓介面處表現遠勝傳統的麻絲油脂密封，這讓隨行的輪機匠們驚歎不已。

除此之外，工礦小隊同樣注意到了土著對黃金的隨意使用，勘探了附近河流中的沙金，並發現了易於開採的露天銅礦和色彩斑斕的鳥糞石。

他們還收集了菸草、古柯葉等具有特殊效用的植物樣本。

其三則是地理輿圖小隊，他們負責勘測海岸線、繪製地圖、記錄星象。

透過持續的觀測和計算，他們越來越確信這是一片極其廣袤的大陸，絕非島嶼。

他們沿著海岸向南北兩個方向探索了相當距離，仍未見到盡頭，並將這條漫長的海岸線初步命名為“新越洲東岸”。關於西方存在“印卡帝國”的傳聞，也被他們詳細記錄，並推測其可能擁有高度的文明。

周維嶽深知，純粹的掠奪式獲取不可持續。

他約束部下，強調公平交易，用鐵器、陶瓷、絲綢、玻璃珠等物品換取所需，明軍的紀律和技術也贏得了部分土著的敬畏。

隨行醫官利用攜帶的草藥和初步學會的本地療法，為一些生病的土著進行治療，進一步緩和了關係，一些年輕的土著開始對明軍的語言和器物產生好奇，模仿著簡單的漢語詞彙。

然而，危機始終存在。

並非所有部落都對這群不速之客抱有好感。

一些較為閉塞或曾與沿海部落有衝突的內陸部落，對明軍充滿敵意，小規模的摩擦和偷襲時有發生。

更重要的是，隨行人員中開始出現因不適應此地溼熱氣候和水土而病倒的情況，一種類似瘧疾的熱病在營地中悄然傳播，雖有醫官盡力救治，仍造成了減員。

來自舊大陸的病毒也可能在不經意間對毫無免疫力的土著造成毀滅性打擊，只是此刻尚未完全顯現。

在“新越港”駐紮了近四個月後，周維嶽召集俞通淵和主要將領、學者開會。

“諸位，”周維嶽環視眾人，語氣堅定，“我等奉皇命遠航，旨在宣威異域，暢通海道，格物致知。如今，我等不僅繞行好望角，證實地圓，更發現了這片亙古未見之巨陸——‘新越洲’！”

他指向營帳中央堆積如山的木箱和記錄冊：“此間所獲，玉黍、地豆等高產作物，若引種神州，可活兆億黎民；橡膠奇材，可解蒸汽機密封之困，助我大明工業再進一步；更有金銅礦藏、奇異風物，其利不可估量。輿圖星象之記錄，亦彌足珍貴。”

他頓了頓，神色轉為凝重：“然，我等離家已久，將士思歸，補給雖得補充，但長期孤懸海外非良策。且艦船需回國內船塢大修，明輪之弊，需格物院群策群力方能根除。更重要的是，須將此地發現、所獲之物，速速呈報陛下，以定國策。”

俞通淵點頭附和：“齊國公所言極是。艦隊休整已畢，物資裝載將滿。此地雖好，終非久留之鄉。且與土人關係微妙，久則生變。末將以為，當趁眼下天氣轉佳，士氣可用，儘快啟程返航。”

決議已定，整個營地立刻投入到緊張的返航準備中。

返航的途中，物資的裝載自然是最為重要的。

周維嶽命人優先將分類包裝好的種子、種薯（儲存在陰涼沙土中）、橡膠原料（凝固的膠塊、膠乳密封罐以及大量橡膠樹種子）、礦石樣本、動植物標本、以及詳細的記錄文書，妥善安置在幾艘核心艦船的貨艙內，確保防潮防腐。

其次自然是人員安排。

病員被集中安置，身體狀況不佳者調至相對輕鬆的崗位。

周維嶽特意挑選了數名心思縝密、對當地語言文化有初步瞭解的軍官和“格物”學者，命他們留守“新越港”，建立一個小型據點，任務是繼續觀察記錄，維持與友善部落的關係，並嘗試向內陸滲透，進一步探查“印卡帝國”的虛實。

他留下了少量士兵、工匠和充足的武器、補給，囑咐他們以守成為主，繪製更精細的地圖，等待帝國下一批船隊的到來。

周維嶽親自與那些建立了較好關係的部落首領會面，贈送了更多禮物，表明大明艦隊即將暫時離開，但會留下人員，並且“太陽昇起的方向的偉大帝國”一定會再次派遣更大的船隊前來，進行更多的貿易和交流。

他用絲綢和瓷器，換取了象徵友誼的信物。

……

明歷三十六年末，在留下了一座初具規模、飄揚著大明龍旗的海外據點後，龐大的遠征艦隊再次升起風帆，鍋爐點燃，明輪開始緩緩轉動。

周維嶽站在“定遠”艦橋上，回望那片逐漸遠去的、充滿生機與未知的綠色海岸，心中感慨萬千。

這一次美洲之行，收穫遠超預期。

他帶回的，不僅僅是幾種作物和材料，更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概念，一個足以讓大明在未來數百年內保持領先地位的資源寶庫和戰略縱深。

艦隊調整航向，這一次，他們將藉助南大西洋的洋流和信風，先向東南航行，以期以更快的速度再次繞過好望角，然後橫渡印度洋，經舊港、大洋洲，最終返回大明。

歸途同樣不會一帆風順，風浪、疾病、機械故障依舊威脅著他們。但此刻，艦隊上下歸心似箭，心中充滿了發現新大陸的榮耀感和即將滿載而歸的喜悅。

他們帶回去的，將是顛覆舊有認知的訊息，以及足以改變大明乃至整個世界歷史的——美洲的饋贈。

龐大的蒸汽鐵甲艦隊，劈開蔚藍的波濤，向著東方，向著家的方向，開始了漫長而充滿希望的返航之旅。

世界的格局，已因他們的這次遠航與發現，悄然發生了不可逆轉的偏轉。

……

明歷三十六年春至三十七年夏，應天府及大明各地。

自龍抬頭之日，遠征艦隊那龐大的身影消失在長江口，帝國的目光便始終追隨著那縷西去的煙跡。

起初，《大明旬刊》還能透過往來大洋洲的快船，獲得艦隊抵達大洋洲、稍作休整後繼續西行的訊息，引得民間一陣熱議。

但隨著艦隊深入西洋，音訊逐漸稀疏，最終只剩下朝廷透過特殊渠道與俞通淵保持的、延遲數月之久的斷斷續續的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