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突飛猛進的航海業

“爭流號”在渤海灣的成功試航，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又一塊巨石，激起的波瀾迅速傳遍朝野，甚至比當初鐵路通車更為震撼。

畢竟，鐵路再神奇，依舊奔跑於眾人可見的陸地之上。

而蒸汽驅動舟船，無需倚仗風帆便可破浪前行，這近乎於傳說中的“無帆自行”，徹底顛覆了千百年來人們對航海的認知。

朝堂之上，先前那些因漕運利益而反對鐵路的官員，此刻大多啞然失聲，繼而陷入深深的惶恐。

運河的價值在鐵路和蒸汽海船的雙重衝擊下，似乎正急劇衰減。

而另一些嗅覺敏銳的官員，則開始瘋狂打探蒸汽海船的細節，試圖在這新一輪的浪潮中搶佔先機。

朱標對此心知肚明。他深知技術突破帶來的衝擊必須妥善引導，否則便是動亂之源。

在幾次高規格的御前會議後，他接連頒佈旨意：

其一，明確漕運與鐵路、海運並非替代關係，而是互補。

運河仍將承擔部份漕糧和南北物資運輸，但其人員、機構將開始有計劃地向鐵路系統和新興的“皇家海運”體系轉移過渡，朝廷將出資培訓安置原有人員，避免劇烈動盪。

其二，成立“皇家海運總局”，直屬內府，與“海外拓殖事務司”協同辦公，專門負責規劃、建造、管理國有蒸汽艦隊。

初期以軍用和重要物資運輸為主，逐步探索商業化運營。

此舉意在將最核心、最先進的海運力量牢牢掌握在皇室手中。

其三，賜予“火汽室”及參與蒸汽船研製的工匠、學者鉅額獎賞，並授予朱棣“總領天下格物工械事”的職權，地位超然，直接對皇帝負責，有權調動全國工坊資源，全力推進蒸汽機及衍生技術的改良與應用。

其四，對民間資本有限度開放，允許實力雄厚、信譽良好的海商商會，在滿足嚴格技術標準、接受朝廷監管和徵調的前提下，向官方指定的造船廠訂購小型蒸汽拖船或輔助船隻，用於近海運輸或港口作業。

這既緩解了朝廷初期的資金壓力，也給了民間一條出路，避免了將其完全推向對立面。

一套組合拳下來，朝野的躁動被逐漸安撫，帝國的力量開始有條不紊地向海洋傾斜。

……

朱棣身上的擔子更重了，但他樂在其中。

對他而言，能不受限制地調動資源去實現那些奇思妙想，簡直是夢寐以求的事情。

“火汽室”迅速擴張，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大明格物總院”，下設機車、船舶、礦冶、軍工等多個研究所，吸納了全國乃至從西域、南洋招募來的巧匠和學者。

張三丰成了總院的“首席顧問”，雖然他還是更喜歡待在自己的小院裡煉丹弄草，但時不時被朱棣“抓壯丁”去解決一些棘手的材料或工藝難題。

他與道衍和尚的“鬥法”也升級了，道衍開始深入研究數算和邏輯，試圖從“理”的層面駁倒張三丰那些看似玄乎卻有效的“術”，兩人見面往往爭得面紅耳赤，反而催生了不少新思路。

周維嶽則更多地將精力投注於宏觀規劃和人才培養。

東郊學府的規模再次擴大，“格致造船”、“機械原理”、“遠洋導航”、“異域語言文化”等新興學科成為熱門。他從透過初步海試的“爭流號”船員中抽調經驗豐富者擔任教習，又將“寰宇格物”小組的研究成果逐漸轉化為教材。

關於法蘭克及其所在西方世界的零星資訊，被精心整理、分析。雖然語言不通，但透過繪畫、實物比對和有限的數學交流，大明對那個遙遠世界的瞭解正在一點點增加。

一種緊迫感瀰漫在東郊學府：必須在大明的蒸汽鐵艦真正駛入西洋之前，儘可能多地瞭解潛在的對手與環境。

明歷三十三年，是大明蒸汽航海事業高歌猛進的一年。

在總結了“爭流號”的經驗後，更大、更成熟的蒸汽明輪海船“逐浪號”和“擎天號”相繼下水。

它們採用了改進型高壓鍋爐和複式蒸汽機，功率更大，可靠性更高，雖然依舊保留風帆作為輔助，但其在無風或逆風條件下的優越性已毋庸置疑。

俞通淵在大洋洲收到了朝廷發來的最新指令和關於西方船隻的模糊資訊。

他立刻加強了西部海岸線的巡邏，並開始著手在幾個關鍵港口修建簡單的燃煤補給站和船塢，為未來可能到來的蒸汽艦隊做準備。

同時，他對那些與土著衝突不斷、行事越發乖張的藩王及民間開拓隊，採取了更嚴厲的管控措施。

大洋洲，必須成為大明穩固的前進基地，而非混亂的泥潭。

同年夏。

那支奉命探索好望角的特遣艦隊歷盡艱辛，返回了大明在馬來半島的補給點。

他們帶回了更為詳盡的海圖、水文資料，以及關於非洲西海岸、乃至與法蘭克人那次短暫接觸的更多細節。

艦隊指揮官被秘密召回京師，向朱標和周維嶽進行了長達數日的當面稟報。

“法蘭克人的船隻雖不如我寶船巨大，但亦十分堅固，尤其擅長逆風航行。

“其火炮置於船舷兩側，數量眾多，發射迅猛……其國似乎剛結束一場大戰，國內百廢待興，但對海外探索和貿易極具熱情……臣等所見，僅是冰山一角，推測西洋諸國如林，競爭恐異常激烈……”

周維嶽沒插嘴。

因為他知道，歐洲大陸的這片戰亂將會持續百年之久，也就是歐洲歷史上的百年戰爭。

當這場持續一個世紀的戰爭結束後，歐洲世界便會踏入突飛猛進的歷史程序，文藝復興、工業革命……

現在，大明還佔據先機。

而且是很大的先機。

特遣艦隊的這些情報，讓朱標對西方世界的評估又調高了一級，對方並非蠻荒部落，而是擁有成熟航海技術和火器，且對擴張充滿渴望的對手。

“看來，僅僅是蒸汽船還不夠。”朱標在密室中對周維嶽道，“船堅炮利，二者缺一不可。命朱棣和軍工坊，著手研製專為海軍蒸汽艦設計的新型重炮！射程要遠，威力要巨，裝填要快！”

一場無聲的軍備競賽，已然拉開序幕。

明歷三十四年春，大明第一艘真正意義上設計建造的蒸汽戰艦“定遠”號，在無數人的期盼與矚目下，於福州船政局的幹船塢中隆重下水。

它擁有包裹鐵皮的堅固船身、粗壯的煙囪、明輪推進器兩側還保留了輔助風帆。

最引人注目的是其船艏和船艉甲板上，昂然矗立的四門巨炮，那是大明軍工最新技術的結晶，專門為海上轟擊設計，威力遠超以往任何艦炮。

“定遠”號的下水，標誌著大明海軍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時代。

與此同時，南北兩條鐵路幹線相繼宣告全線貫通！

首列由“長城號”機車牽引的貨運列車，滿載著江南的絲帛和景德鎮的瓷器，用時僅數日便抵達北平行在，引起了巨大轟動。而北方的皮貨、藥材、煤炭也以驚人的速度南下。

帝國的血脈從未如此暢通，經濟的活力被極大地激發出來。

貫通儀式上，朱標站在應天車站的月臺上，望著噴吐白汽的鋼鐵巨龍，聽著響徹雲霄的汽笛，心中豪情與緊迫感交織。

鐵路已成，蒸汽初鳴，海艦已備。

他知道，是時候了。

是時候讓大明真正走向深藍，去迎接那來自遠方的、既充滿機遇又佈滿挑戰的新時代了。

他看向身旁的周維嶽，目光銳利而深沉：“子岱，準備一下。是時候擬定一份詳細的‘西洋方略’了。朕要大明蒸汽艦隊，在三年之內，正式巡航西洋，宣威異域，暢通海道！”

……

朱標的意志便是帝國的方向。

“西洋方略”的制定被提升至最高優先順序。

周維嶽幾乎住進了文淵閣，與兵部、五軍都督府、海外拓殖事務司、皇家海運總局的掌事官員日夜磋商。大量的海圖、情報、物資清單、人員名冊在案頭堆積如山。

方略的核心清晰而堅定：以絕對優勢力量，確保大明在西洋的航行自由、貿易利益和安全，並對未知的西方勢力進行戰略偵察與威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