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透,襄陽城的輪廓便在雪霧中顯出幾分肅穆。郭府後院的梅樹梢頭掛著冰晶,小道士將最後一件行囊紮緊時,小茜正對著銅鏡擺弄黃蓉送的玉鐲,暖白的玉色襯得她皓腕如雪。
“該走了。”小道士背起裝著乾糧的包袱,裡面還裹著郭靖贈予的兩柄短劍——說是防身,劍鞘上的鯊魚皮卻嶄新得發亮,顯然是精心準備的物件。
小茜把玉墜從領口拽出來,與玉鐲並排貼著心口:“郭大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他是守城的主帥,怎麼走得開。”小道士推開房門,冷冽的空氣夾雜著雪粒湧進來,“郭夫人說蒙古兵這幾日可能會有動作,咱們得在城門開第一撥時出去。”
穿過寂靜的迴廊,遠遠望見議事堂的窗紙透著微光。小道士知道,郭靖定是又徹夜未眠。廊下的燈籠在風中搖晃,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像極了他們此刻跌宕的心緒。
“小道長,這邊請。”守在角門的老僕早已備好馬車,車轅上裹著防滑的麻布,“郭大俠吩咐了,讓老奴送你們到北門外。”
小茜剛要抬腳上車,卻被小道士拽住衣袖。他指了指車轍旁的腳印,雪地上有幾枚深且凌亂的蹄印,邊緣還沾著乾涸的泥點——絕非郭府車馬所有。
“老丈,這角門昨夜還有旁人來過?”小道士的指尖在蹄印邊緣捻了捻,泥土裡混著些細碎的馬毛。
老僕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擺手道:“許是巡邏的兵爺吧,郭府周圍夜裡總有人守著。”
小道士沒再追問,扶著小茜上了馬車。車簾落下的瞬間,他瞥見老僕袖口露出的淤青,像是被人用力攥過的痕跡。車廂裡鋪著厚厚的氈墊,卻擋不住外面漸起的喧囂,城門方向隱約傳來號角聲,一聲比一聲急促。
“師兄,我怕。”小茜的手指摳著包袱上的繩結,指節泛白,“那蹄印看著像蒙古馬,比咱們道觀的矮腳馬壯實多了。”
小道士將短劍從包袱裡抽出,劍柄上的纏繩還帶著新麻的氣息:“別怕,有我在。”他忽然想起昨夜黃蓉塞給他的地圖,邊角處用硃砂畫了個小小的叉,旁邊注著“蘆葦蕩”三個字,此刻想來,那絕非普通的標記。
馬車行至北街時,積雪已沒過車軸。往日喧鬧的早市如今只剩幾個挑著菜擔的農戶,縮著脖子往城牆根下躲。穿鎧甲計程車兵提著長矛匆匆跑過,甲片碰撞的脆響在空蕩的街巷裡格外刺耳。
“讓讓!都讓讓!”兩個兵卒推開圍觀的百姓,將一塊木板釘在城牆上。小道士掀開車簾一角,見木板上貼著張畫像,畫中男子濃眉大眼,正是金刀門那個紈絝子弟王騰——畫像右下角寫著“懸賞緝拿”四個黑字,墨跡還帶著未乾的潮氣。
“這不是昨天在牢裡跟咱們吵過架的傢伙嗎?”小茜湊過來,鼻尖幾乎貼在車簾上,“他怎麼成要犯了?”
小道士想起郭靖議事時的決絕,心裡隱約有了答案。金刀門雖為忠烈之門,卻架不住後人勾結蒙古細作——昨夜老僕袖口的淤青,恐怕就與這事脫不了干係。
馬車剛拐過街角,突然被一陣馬蹄聲截住。五個穿著皮袍的漢子勒住韁繩,為首者臉上帶著道刀疤,腰間的彎刀在雪光下閃著冷光。
“車裡坐的可是郭府的貴客?”刀疤臉的目光掃過車轅上的郭府標記,語氣裡滿是不善。
小道士攥緊短劍,正欲開口,卻見小茜突然掀簾下車。她踮著腳打量那些漢子,忽然指著最矮的那個笑道:“你靴子裡藏著的令牌,上面的狼頭畫得好醜。”
那漢子臉色驟變,手忙腳亂地去捂靴筒。刀疤臉見狀低喝一聲,彎刀瞬間出鞘,帶著寒風劈向小茜面門。
小道士只覺眼前一花,小茜已踩著車轅躍起,腰間的玉墜在空中劃出道弧線。她並未動用真氣,只是藉著下落的勢頭踹向刀疤臉的手腕,動作竟有幾分郭靖拳術的剛勁。
“噹啷”一聲,彎刀掉在雪地裡。小茜落地時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撞上馬樁,卻被小道士伸手攬住腰。兩人的影子在雪地上交疊,呼吸相聞的瞬間,小茜突然紅了臉。
“點子扎手,撤!”刀疤臉捂著發麻的手腕,翻身上馬時還不忘撂下句狠話,“別以為出了襄陽城就安全了,蒙古大營的刀,可不認什麼郭大俠的面子!”
馬蹄聲漸遠,小道士才發現小茜的手心全是冷汗。他剛要說話,卻見老僕癱坐在雪地裡,指著城牆方向顫聲道:“狼煙……狼煙起來了!”
抬頭望去,北門外的烽火臺果然升起股黑煙,在鉛灰色的天空中格外扎眼。城門處傳來震天的鼓聲,守兵的吶喊聲、百姓的哭喊聲混在一起,像口被敲碎的巨鍾,在每個人的耳膜上震盪。
“老丈,我們自己走就行。”小道士將兩錠銀子塞進老僕手裡,“您快回府報信,就說蒙古細作在北街出沒。”
老僕千恩萬謝地駕車離去,小茜卻望著烽火臺發怔:“郭大俠他們……”
“他們會守住的。”小道士拉起她的手往城外跑,雪地裡留下兩行深淺不一的腳印,“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別給他們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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