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被晨露浸得發滑,青苔攀在石板縫裡,像給石階鑲了道綠邊。
小道士的草鞋踩上去,發出輕微的吱呀聲,與林子裡的鳥鳴混在一起,倒顯出幾分詭異的安靜。
他的白髮用根麻繩隨意束在腦後,幾縷碎髮垂在臉前,遮住了眼底的紅——那是昨夜練劍到子時,被煙桿磨破的掌心滲的血,蹭在臉上還沒洗去。
背上的劍鞘撞著山石,發出沉悶的聲響。那把鐵匠鋪打的劍算不上好,劍鞘是用舊布纏的,可他背得筆直,像託著什麼了不得的寶貝。
懷裡的布袋硌著胸口,裡面是疊得方正的青布鞋,布料被體溫焐得溫熱,彷彿還能聞到小茜頭髮上的草木香。
離開集鎮已三日。
頭天夜裡宿在山神廟,神像的頭早就塌了,他蜷縮在神龕下,聽著老鼠在供桌下竄動。
劍就放在手邊,劍柄上的黑髮纏著手指,像根無形的繩。他沒像往常那樣說胡話,只是睜著眼到天亮,腦子裡反覆回放著那隊玄色車馬。
為首的男人側臉有塊疤,馬車簾掀開時,他瞥見裡面堆著的錦盒,盒角露出半卷泛黃的紙,像極了師傅書房裡鎖著的那本《南華經》。
“駕!”
一聲吆喝從山下傳來,驚飛了枝頭的麻雀。
小道士閃身躲進樹後,手按在劍柄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蹄聲由遠及近,一輛騾車晃悠悠地爬上坡,趕車的老漢戴著頂破草帽,鞭子甩得震天響,車板上堆著些山貨,用草繩捆得結實。
騾車在三岔口停下,老漢跳下來解腰帶,剛轉過身就撞見樹後的人影,嚇得一哆嗦,腰帶滑落在地。
“你……你是啥人?”
他捂著胸口後退,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小道士腰間的劍,
“這荒山野嶺的,你別亂來!”
小道士沒說話,只是盯著騾車擋板。那裡沾著塊黑布屑,邊緣繡著銀線,在晨光裡閃著微弱的光。他的呼吸驟然變粗,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
“那布……”他啞著嗓子開口,聲音比砂紙磨過還糙,“哪來的?”
老漢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臉色驟變,慌忙用腳去蹭:
“啥……啥布?山裡勾的吧,不值錢……”
小道士突然上前一步,速度快得像陣風。
老漢只覺眼前一花,手腕就被攥住了,那力道大得驚人,骨頭像是要被捏碎。
“說。”他的眼睛離得很近,白髮垂在老漢臉上,帶著股草木灰的味道,
“黑風寨來的?”
“哎喲!鬆手!”老漢疼得直咧嘴,額頭上滾下汗珠,
“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小道士鬆了手,卻沒退開,劍鞘依舊抵著老漢的腰。
“是……是黑風寨的人留下的。”
老漢揉著發紅的手腕,聲音發顫,
“前天在鎮上酒館,我給他們送山貨,被那穿黑衣服的爺兒們揪著喝酒,車板蹭到他的袍子,就沾了這屑子……”
他偷瞄著小道士的臉色,見對方沒動,又補充道,
“那些人兇得很,腰間都掛著玉佩,衣服上繡著……繡著倆疙瘩結。”
方勝紋。
這三個字像火星落在枯草上,瞬間點燃了小道士眼底的火。
他想起廢墟里的布片,想起那隊玄色車馬,想起師傅倒在火裡的身影,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他們……”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裡,半天才擠出來,“穿黑衣服?”
“可不是嘛!”老漢拍著大腿,像是想起了什麼,
“領頭的是個瘦高個,左手有月牙形的疤,說話陰陽怪氣的。那天喝多了,說他們寨裡藏著寶貝,是從前道觀裡搜來的,能值老錢了!”
道觀的寶貝?
小道士的心臟猛地一縮。師傅書房裡確實藏著本孤本,是前朝真人手書的《南華經》,據說裡面夾著丹方秘聞。
他小時候偷翻過,被師傅用戒尺打得手心發紅,小茜還替他偷偷抹藥膏,說“師兄犯傻,那破書有啥好看的”。
難道他們燒道觀,就是為了這書?
“他們還說啥了?”他追問,手指又按在了劍柄上,青筋突突直跳。
老漢被他嚇了一跳,趕緊回想:
“還說……說三年前燒那道觀時,本想抓個小丫頭回去,結果讓她跑了,白費了功夫……”
小丫頭。
小道士的眼前瞬間炸開白光。
是小茜。
那些人不僅燒了道觀,殺了師傅,還想抓小茜。
她留下那封雲裡霧裡的信,不是自己要走,是被他們逼得不得不走。她信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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