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輝一時激動,嘴巴就像點了鞭炮似的,“叭叭叭”說了一大堆。
一時兩廣總督府有朋友,一時拉得上廣東巡撫衙門的關係,說得煞有其事。
不過到了最後,還是忍不住勸道:“遠水救不了近火,在這得罪太多人,你……你怕是頂不住啊。”
“頂不住也要頂!”
陳子履再次談起洪災將至的事,寥寥幾句,便道出自己的處境。
洪災、饑荒、動盪、叛亂接踵而來,貴縣肯定變成人間煉獄。
到時,別人都可以跑,唯有堂官不能跑。
他這個七品知縣,就算不死在亂民、土司手裡,仕途也徹底完了。
所以,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賈輝聽得目瞪口呆,良久才道:“子履,你莫不是瘋了吧?洋和尚的歪理,什麼時候準過,你竟也信了?”
“準不準,約莫五六天之後,就知道了。那些人想搞我,沒那麼快……”
陳子履既敢強行掀桌子,自然有所憑恃。
而他最大的憑恃,就是大明的法度。
要知道,知縣品級雖低,卻是皇帝親自拔擢的親民官——至少名義上,確是如此。
哪怕頂頭的知府,也不能擅自處置下屬知縣。
整個廣西,唯有巡撫、巡按和按察司,能夠名正言順地停他陳子履的職,緝他陳子履下獄。
至於最終定罪,則必須上報燕京,交由吏部、都察院會同審辦。
等那些豪強串聯明白,將急遞送到桂林,哼哼,天災早就來了。
到時洪水滔天,救災賑災就變成第一要務,什麼桂糧入粵,什麼穀賤傷農,什麼追比錢糧,通通都要靠邊站。
禁販糧米非但無罪,反有大功。
賈輝聽得連連點頭,剛稍微鬆了一口氣,臉色旋即又難看起來。
“那常平倉的幾千石糧,是肯定不能給我了?完了,這次徹底完了。”
他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急轉了好幾圈,哭喪著臉:“我那二千兩銀子,可是月息三分呀!虧大發了。”
陳子履哭笑不得:“我的好姐夫,月息三分的高利貸,你也敢借?趕緊乘快船回廣州,先把本金還上……”
他說到一半,忽然愣在當場。
“姐夫,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我……我剛才說,月息三分,”賈輝滿臉尷尬。
得知白艚入粵,賈輝知道這是發財的好機會,且來得越早,收糧越便宜,利潤越高。
想著糧食運到廣州,利潤至少翻幾倍,於是一咬牙,便借了高利銀。
哪知陳子履竟不許販賣,一個月六百兩的利息,看來要打水漂。
“不是這一句,再往前一句。”
“我說常平倉,怎麼了?”賈輝滿臉疑惑,“常平倉裡的糧,按律可以賣的呀。”
“等會兒,讓我好好想想。”
陳子履閉上眼睛,細細回想近半個月發生的事,臉色越來越難看。
連賈輝都能想到,找當知縣的小舅子幫忙,可以買到便宜的大米,旁人怎會想不到呢?
在高運良等豪強眼裡,新知縣瘋狂充實常平倉,不會真為了備災。而是和他們一樣,提前收到了訊息。
費盡心機打壓糧價,就是想大賺一筆。
直到林耀案之後,大家發現新知縣不好惹,才“默契”地吐了一點利潤出來。
本來,這只是大戶們的猜測,哪知賈輝過來辦糧,恰好對上了。
陳子履沉著臉問道:“你是不是打著我的名號,坐的官船?”
“那不是趕著要來嗎?”
“到了東津水驛,也這麼跟驛丞說的?”
賈輝即將要虧六百兩,本就有點煩躁,聽到這話,頓時不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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