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履回到後堂花廳,只見劉師爺及另一個陌生人在座。
劉師爺三十多歲,身材幹瘦,面上短鬚修得整齊,顯得十分乾練。
陌生人則六十歲上下,一襲藏青長袍,從做派上看,應該是鄉紳高運良。
陳子履深知劉師爺備受府臺倚重,且有舉人功名在身,絲毫不敢託大。
一見面,便上前抱拳行禮:“靖之兄大駕光臨,愚弟不曾遠迎,失禮了。”
稱呼對方的表字,正是熟絡親近之意。
劉靖之亦帶著陌生人起身抱拳:“哪裡哪裡,順虎兄太客氣了。不請自來,愚兄叨擾才對……”
寒暄了好一會兒,陳子履才假裝看到高運良:“這位是?”
劉靖之一拍額頭:“卻忘了引見……”
高運良被諒在大街一個多時辰,心中早有怒氣,只是有把柄落別人手上,不得不忍下氣來。
“老朽高運良,見過縣尊。”
“原來是高老先生,久仰了,請坐。”陳子履臉色一冷,走到上首落座。
他嘴上說著“久仰”,語氣卻生硬,與面對劉靖之的熱絡大相徑庭。
對方是本縣鄉紳,又是年老的舉人,按理他是不該擺譜的。
有意冷落,就是想告訴對方,別以為從府衙找來援兵,就能一手遮天。
這個縣衙,仍是知縣說了算。
劉靖之眼見冷場,便打了個哈哈,勸道:“大家都是士林同道,關上門來,便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敞開來說便是了。何必因為些微齟齬,生了隔閡,失了和氣呢。”
“劉先生說的是,”高運良再次起身,向陳子履拱手一拜,“犬子頑劣,不慎惹下官司。還望陳知縣明察秋毫,從中調解。往後老朽必嚴加管教,不令犬子再生事端。”
“恐怕不是頑劣那麼簡單吧。林耀案可是強拐民女,鬧出人命的大案。陳某不才,亦知上有國法,下有民怨,不敢徇私。”
陳子履毫不客氣地嗆了回去。
高運良方才在後街等著,後來又忙著迎接劉靖之,對公堂審理的結果,並不完全清楚。
聽到對方一口回絕,臉上陡然色變,聲音亦沉了下來:“縣尊如此評判,未免危言聳聽。”
“是否危言聳聽,兩位看過便知,”陳子履說著,朝走進花廳的孫二弟看去,“供詞畫押了嗎?”
“都畫押了。”
孫二弟雙手奉上一沓供狀,陳子履接過看了一眼。
這是醉仙樓莫全、吳掌櫃,以及店小二賴四的口供,與堂上所說,一字不差。
大堂公審不是秘密,陳子履也不怕對面知曉,於是轉手遞給了劉靖之。
劉靖之接過來看了一會兒,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三個當事人同時指證,設局拐騙民女的罪名,已是板上釘釘。
丁永奎本就是高承弼的跟班,假造紅契後,又將人賣進了高家。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案子是怎麼回事。
儘管丁永奎還沒認罪,但順藤摸瓜往下審,牽扯到高承弼頭上並不難。
光這拐騙民女一項,便是流放千里的大罪,更何況後面還死了人。
“上有國法,下有民怨”八個字,絕不是危言聳聽。
劉靖之搖了搖頭,默默將供狀遞給高運良。
高運良越看越陰沉,翻到最後一頁,臉色更是變得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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