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履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自從來到貴縣,他開革了一半胥吏,大事事必躬親,小事亦抽查監督,天天忙得暈頭轉向。
就算有心尋花問柳,也脫不開身。
忽然間,哪來一個大姐,哪來難以啟齒之事?
莫不是前任王知縣惹下的風流債,訛到自己頭上了?
真是豈有此理。
陳子履道:“你放心大膽的說,若有醜事,想來與我無關。”
“是無關,可老爺好像得管……”
林舒不好意思讓別人傳話,自然也不太好意思,當著陳子履的面直說。
不過她也知道,人命關天,不可怠慢。
於是反覆斟酌言辭,將事情始末,委婉道來。
原來,義勇營兩次大破黑風寨,在覃塘巡檢司,以及靈龜山上,均抓捕了大量俘虜。
陳子履仔細鑑別之後,將大半窮兇極惡的老匪,挑出來殺了。
剩下一小半,作為人證,與高運良、麻貴一起檻送省城,辦成鐵案。
被裹挾山上的千餘農夫,略施小懲之後,全部遣返回鄉。
至於解救的幾百個女人,親人被俘的,交由親人領走。親人沒被俘的,亦遣人通知其丈夫父兄,到衙門領人。
整件事沒出什麼差錯,唯有一件,低估了人心之惡。
有些丈夫父兄明知妻女下落,卻遲遲不來接人。再派人去催,就說人早就死了,絕沒有被擄上山。
還有些女子,全家被殺光了,沒地方可去。
於是,數十個女子無家可歸,滯留在貴縣清節院。
眼見連過年還沒有父兄來領,外面又傳得難聽,兩個女子絕了念想,便尋了短見。
又惹得其他女子,競相效仿。
守院老嬤也不向縣衙稟報,對外就說病死的。
有個大姐眼見越死越多,於是溜出清節院,打算向縣衙稟報。林舒撞見了,才得知幾天來,已經上吊了七八個。
陳子履連聽帶猜,總算弄清楚原委,不禁連連搖頭。
這種事怎麼管?
沒法管。
縣衙既不能管別人的家事,也不能堵別人的嘴,更改不了世俗風氣,什麼都做不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要上吊,都是攔不了的。
攔得了一時,攔不了一世。
這鬼世道,能掃出荒廢多年的清節院,給她們暫且住著。還按日子送一些糧米,不令她們活活餓死,已經很仁慈了。
父母官不是真的父母,沒法擔保她們過得舒坦。
既沒那個功夫,也做不到。
陳子履道:“就為這事,你便冒險上山一趟?”
林舒委屈道:“還有十幾人尋死覓活,我想著人命關天……”
“你倒是好心。”
陳子履淡淡應了一句,又端起茶盞,重新盤算怎麼處置俘虜,找錢填補虧空。
要知道,這些俘虜不僅是反賊,還是生瑤、生苗。
他們不像熟僮,在山下沒有地,也不習慣給大戶當佃農。
若像上次那樣,直接把俘虜放了,他們沒有其他地方去,會很快回到山寨,重新依附於土司頭領。
等土司頭領再次下山,他們又該成叛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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