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家族加秦家,足有兩三百人!
這人膽子未免太大了!
“立刻傳訊,”她的聲音冷如深潭,“命族老、各房管事,半個時辰內到祠堂議事。告訴他們——”
暗衛垂首待命,只聽家主一字一頓道:
“帶上防身兵刃,再將庫房裡藏的‘震天雷’抬出來。”
此刻秦府之外,錦州城的各條街巷裡,另外七座朱門大宅中,相同的情景正在上演。
今天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除了薛家!
薛家大宅的議事廳裡,家主薛銅山將茶盞重重一磕,杯底與案几碰撞出脆響。
“都記住了,其他家族沒有動手前,咱們薛家絕不可輕舉妄動。”
族老們躬身應諾,魚貫走出廳門。
薛銅山落在最後,抬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窗外日頭正斜,照在庭院青磚上亮得晃眼,簷角鐵馬在微風裡叮咚作響,本該是申時剛過的光景。
他跨出門檻時,卻見廊下光影陡然一暗,像是誰猛地扯過一塊黑布,將半邊天遮了去。
“怪了,今個天怎麼黑得這般快?”他喃喃自語,以為是雲層遮日。
靴底碾過地面時,竟傳來細碎的“咔嚓”聲。
他低頭一看,青石板上竟結了層薄如蟬翼的白霜,在暮色裡泛著詭異的光。
剛出門的族老們,連同他們腰間晃動的玉佩、鞋底擦地的聲響,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長,貼在冰冷的牆壁上。
霧氣從牆角的石縫裡滲出來,起初如炊煙般嫋嫋,轉瞬便化作濃得化不開的棉絮,裹著一股混雜著腐葉與血腥的濁氣。
薛銅山手按劍柄,猛地抽劍出鞘,劍格上的墨晶石劃破霧氣,竟甩出幾星暗紅血珠,像有人在暗中潑灑了一碗陳年血酒。
“哪個在裝神弄鬼!”
他暴喝一聲,劍刃在空中劃出銀弧,卻劈了個空,只斬斷了幾縷霧氣。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淒厲的哭嚎從四面八方湧來,像無數根細針鑽進耳朵。
薛銅山渾身一震。
那分明是二十年前被他沉塘的髮妻的聲音!
他猛地轉頭,只見濃霧中浮出半截腐爛的手腕,指甲縫裡嵌著發黑的血垢,腕間還纏著一截褪色的紅繩,正是當年髮妻最愛的那根。
緊接著,更多肢體從霧底“噗噗”鑽出:沒有頭顱的軀幹拖著腸子爬行,胸腔破洞的屍體咧著嘴獰笑,他們腐爛的衣服上還繡著薛家的族紋,面孔卻已模糊成一團蠕動的蛆蟲。
“邪祟!”
薛銅山揮劍劈砍,劍刃砍進腐屍時發出溼悶的“噗嗤”聲,腥臭的漿液濺滿他的衣襟。
可那些被斬碎的肉塊落地後又迅速聚合,斷裂的頸椎骨“咯吱”作響著重新拼接,反而有更多腐屍從霧中湧出,像潮水般將他圍住。
一隻長滿屍斑的手突然攥住他的腳踝,冰冷黏膩的觸感讓他頭皮發麻,他狠命一腳踹開,卻感覺脖頸被什麼東西勒住了。
“活時我都不怕,死了能奈我何!”他怒吼著揮劍斬斷手臂,卻聽見身後傳來骨頭錯位的“咔噠”聲。
濃霧突然散去一角,他看見自己的長子吊在房樑上,青紫色的臉晃盪著,腰間玉佩穗子掃過他的額頭;三長老的舌頭伸得老長,腳尖還在抽搐。
而勒住他脖頸的,竟是一截腐爛的手臂,那手臂的主人睜著空洞的眼窩,嘴角咧開一個僵硬的笑。
窒息感如潮水般湧來,他眼前陣陣發黑,雙手胡亂在空中抓撓,指尖突然觸到一片粗糙的麻布——是白綾!
不知何時,庭院的房樑上竟掛滿了白色的緞帶,在霧氣中像一條條垂落的毒蛇。
他下意識拽住最近的一條白綾,拼命想往上爬,以為能掙脫腳下的腐屍。可他越是用力,脖頸的纏繞就越緊,每爬一步,就有更多腐爛的手抓住他的腿,將他往下拖拽。
“救……救命……”
他想喊,卻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響。
視線模糊中,他看見薛家的族老、護衛、甚至掃地的僕婦,都將脖子套在白綾裡,雙腳徒勞地踢蹬著,喉嚨裡發出絕望的嗚咽。而他自己,正吊在正堂最高的那根橫樑上,腳下是無數仰著腐爛面孔的屍體,他們的嘴一張一合,匯成同一句詛咒:“還我命來……”
冰冷的白綾深深勒進他的皮肉,意識漸漸渙散。
他最後望了一眼庭院角落的日晷——指標分明停在申時三刻,日頭好端端地掛在西天,哪裡有半分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