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蘭苑燈火通明。
竇冰漪斜倚在榻上,聽著外頭一聲聲木杖擊肉發出的悶響,掌心早已被指甲刺出血來。
“少夫人懷上這一胎不容易,以後就在這屋裡好好將養,別到處亂跑了。”
洛紫曇留下這麼一句,帶著暗衛風風火火回宮了。
阮玉竹也沒有逗留。
不知過了多久,紅袖推門而入,臉色一片慘白。
“你怎麼樣了!”竇冰漪急著要起身就被紅袖按下。
“夫人別慌,奴婢墊了東西,還能動。”說著,她還扯出一個笑容。
竇冰漪心疼地抬手,撫過她蒼白的小臉,“我沒用,護不住你們。他們兩個的屍身可收殮了?”
“夫人放心,都送回去了,奴婢按著竇家的規矩,給了他們每人五千兩銀票。”紅袖眼底閃過憤恨,“只有婉藍不知去了哪,回來的時候,他們都走了。”
竇冰漪壓下眸底翻湧著怒意,沉聲問,“早先我讓你派人交給定國公的東西,都送到了吧?”
“送到了,這大半個月夫人熬夜清算出來的賬目,都讓國公爺身邊的管事拿走了。”紅袖端上一碗濃稠的藥湯,眼底滿是心疼,“夫人,把安胎藥喝了吧。”
“拿走了就好。”竇冰漪鬆了口氣。
這些年,桃夭從來不管清歡齋的事,賬目雖是竇冰漪在管,洛京臣從來沒告訴過她,他與桃夭是八二分賬。
每隔半年,洛京臣總會隨意撥一些錢給桃夭,竇冰漪問及,就說清歡齋的地契是桃夭的,這些錢是給她的一點紅利。
竇冰漪對幾個姑子向來大方,自然不會反對。
也就是說,這些年以照顧的名義分給桃夭的那些錢,根本不到一個零頭!
他們母子把她瞞得死死的,把她當傻子一樣戲耍!
如今,也是時候還債了。
看來阮修墨沒有說謊,桃夭確實早有準備。
想起阮修墨,她不禁擰眉。
那般對他,似乎有些過了……
紅袖不知她心中所慮,以為她是因為沈惜茹置氣。
紅著眼道,“姑爺居然是為著那賤人,才把夫人您一個人丟下,被人欺負了他也不知道,您這還懷著孩子呢,真是太過分了!”
紅木桌案上,燭火啪嗒爆開,她抬眸看著桌案上那盆初綻花蕊的白玉蘭,陷入沉思。
及笄那年,她曾在國公夫人的賞菊宴燈謎賽中,抽中了一個男子寫下的燈謎。
“白蛇過江,頭頂一輪紅日。”
她沒有寫答案,只笑笑回寫一句,“青龍掛壁,身披早點星燈。”
將其掛到燈上,她就起身告辭了。
不過多久,洛家請了媒人上門提親,父親本欲婉拒,媒人卻將他親手寫的一封求聘書留下,請父親轉交。
當時她心不在嫁人,只覺好奇,便開啟看了,孰料,裡面竟只寫著這兩句謎語聯。
“終究,是孽緣罷了……”
神色有些恍惚,畫面一轉,竇冰漪彷彿看到七年前新婚燕爾時,洛京臣第一次捧著它走進屋裡的樣子。
男子看著她的眼神,溫潤繾綣,彷彿他的視界裡唯她一人。
“阿漪,這朵玉蘭像極了你……端莊秀雅,蕙質蘭心。”
那一瞬,她決意將自己變成那朵玉蘭。
漸漸的,她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原來,她沉溺在那虛幻的溫柔裡,已經這麼多年了啊。
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認。
也許真被阮修墨那廝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