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硯定了定神,結合原身的記憶和對王自喜性情的瞭解,腦子快速轉動。
“師父……是個心善之人。”
“如今宋國與齊國連年征戰,朝廷苛捐雜稅繁重,兵役更是……咳咳……更是厲害。咱們懷山村,三戶抽一丁是常有的事。”
“那些兵役胥吏下來挑人,專挑身強體壯的。若是再懂得射獵之術,那更是……咳……更是跑不了。”
“師父不收徒,是怕徒弟學了本事,反而被徵去當了兵,白白送了性命。”
“更怕……咳咳……怕將來人家爹孃找上門來,埋怨師父害了他們兒子。”
張硯斷斷續續地說完,又是一陣猛咳,臉憋得通紅。
王自喜遞了杯水過去,看著他喝下,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就算你猜對了,你又要如何說服我?”王自喜問道。
張硯喘勻了氣,前世看的那些歷史書,此刻竟派上了用場。
“師父,如今宋弱齊強,戰事怕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宋國國君性子剛硬,齊國虎狼之心昭然若揭,不打出個結果,絕不會罷休。”
“李毅……他爹當年也是軍中之人,雖然後來兵敗流落至此,但這層身份在,加上他年輕力壯,早晚會被徵召入伍,這是躲不過的命。”
“與其讓他赤手空拳上戰場送死,倒不如……咳咳……師父教他幾分真本事,好歹能增加幾分活命的機會,將來……或許還能保家衛國,光耀門楣。”
一番話,擲地有聲。
王自喜心頭巨震,看著眼前這個形容枯槁、氣息奄奄的年輕人,竟有些恍惚。
這番見識,這份心胸,怎麼會出自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潑皮之口?
難道……真是被罵醒了?
可惜啊,太晚了。
他舅母要是能早點下狠心罵醒他,何至於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油盡燈枯,回天乏術。
除非……傳說中的仙人降世?
可那等縹緲的存在,又豈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能遇到的?
王自喜重重嘆了口氣:“罷了!就依你所言。你去,把李毅叫進來吧。”
張硯掙扎著站起身,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天旋地轉。五石散的藥力反噬和身體的極度虛弱讓他幾欲栽倒。
那該死的焦躁感又一次湧了上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強烈,彷彿有無數螞蟻在啃噬他的五臟六腑。
將張硯從國家之事,拖回這小小的懷山村。
他苦笑一聲,強撐著邁開虛浮的腳步,走向院子。
院中,李毅還跪在那兒,腦袋耷拉著,滿心不忿。
聽到腳步聲,感覺到頭頂落下一片陰影,他以為是王自喜改變主意了,剛要抬頭。
可隨即聞到的那股熟悉的餿臭味,讓他臉色驟變。
“你來幹什麼?看我笑話嗎?”李毅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張硯。
“我告訴你張硯,就算你走了狗屎運拜了師,老子將來也絕對比你這活不了幾天的病癆鬼強!”
“還有,別以為進了王叔的門,就能打我妹妹的主意,你做夢!”
張硯扯了扯嘴角,沒力氣反駁,也沒心情反駁。
死亡的陰影和身體的痛苦,讓他對這些口舌之爭有些麻木。
“李毅,師父……咳……師父他老人家,決定收下你了。進去……奉茶吧。”
李毅猛地一愣,隨即臉上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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