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膿瘡未愈,一股子餿臭味混雜著藥味飄過來。
王自喜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倒不是嫌棄這味道,打獵的,什麼腐爛腥臭沒見過?
他膈應的是這張硯的過去,爹孃累死都不掉淚,偷雞摸狗,吸食五石散,簡直爛到了根子裡。
要不是李大頭昨晚上門,把那份救命的恩情拿出來說事,他王自喜絕不會沾這麻煩。
罷了罷了。
看他這副鬼樣子,風一吹就倒,估摸著也沒幾天活頭。
就當是還李大頭的人情,養他些日子,也算是仁至義盡。
想到這,王自喜沉聲道:“起來吧,我收下你了。”
這話沒指名道姓。
張硯和李毅都是一愣。
李毅臉上瞬間綻開狂喜,這肯定是說自己!他“砰砰”就磕了兩個響頭,嘴裡喊著:“謝王叔!謝王叔!”
張硯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心裡反倒鬆了口氣。
也好,自己本就是個快死的人,何必佔著茅坑不拉屎?舅舅這份天大的人情,還是留給他親兒子吧,這樣才算對得起舅舅。
他正準備起身默默離開,卻聽王自喜又補了一句:“張硯,起來吧,我說的是你,我收下你了!”
“轟!”
李毅腦子像是炸開了一樣,整個人僵在原地,臉上的笑容凝固,只剩下難以置信。
怎麼會?王叔怎麼會選這個廢物?這個連人都快不是的癮君子?!
張硯也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趕緊俯身叩首:“徒兒張硯,拜見師父。”
王自喜伸手將他虛扶起來,沒多說什麼,轉身領著他往屋裡走。
院子裡,只剩下李毅一個人,還保持著跪地的姿勢,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拳頭捏得死死的。
他不甘心!王叔收徒何等難得,憑什麼?憑什麼選那個爛人張硯,不選他李毅?論品行,論力氣,他哪點不比張硯強上百倍?!
屋裡。
張硯依著規矩,給王自喜敬了拜師茶。茶碗剛放下,他猶豫了片刻,心一橫,“撲通”一聲,又跪下了。
“嗯?”王自喜剛端起茶碗,動作一頓,眉頭蹙起,“你又做什麼?”
張硯壓下喉嚨裡的癢意,開口道:“徒兒……是為院外的李毅求情。”
這下輪到王自喜意外了。這張硯糾纏李毅妹妹的事,村裡誰不知道?他居然會為“仇人”說話?
“徒兒自知時日無多,這身子骨……咳咳……怕是伺候不了師父多久。”
張硯咳得厲害,緩了好一陣才繼續。
“師父身邊,總得有個得力的幫手。”
“李毅雖然衝動了點,但人品力氣樣樣俱佳,是個學本事的好苗子。懇請師父……咳……將他也一併收入門下吧。”
他想得很簡單,自己未必能活下去,舅舅的恩情不能白費。
李毅雖然跟原身不對付,但人是好人。若是李毅能學到王自喜的本事,加上李毅的身份,將來舅舅一家也能有個依靠。
或許,真是人之將死,其行也善吧。
王自喜放下茶碗,打量著跪在地上的張硯,眼神複雜。
這小子,今天處處透著古怪。
“你可知,我為何輕易不收徒?”王自喜沉聲問道,“你要是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說服我,收下他倒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