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張雲霄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啥藥都不認識，感覺所有藥都長一個模樣。
“有個七八成吧？常用的藥基本都認識。”這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是有專門學過麼？”張雲霄想問他有沒有師承，別一不留神救了個歷史人物。
“沒有，只是平常看得多，自然就知道了。”
看得多？這什麼話？什麼叫看得多就知道了？
但不必糾結太多，只要他認藥就成了：“那就來吧。”
劉二再次不服不忿。
不過好在張雲霄也沒忘了他：“你也來幫忙吧。”
三人轉過前庭，見到躺在地上的病人。
主要實在太惹眼了，別人都在那站著，唯獨他是躺著的。
而且肚子疼的厲害，都疼成個蝦米了，臉部表情也疼得近乎扭曲，額頭全是疼出的冷汗，牙齒更是咬得咯吱吱響。
張雲霄連忙跑過去，開啟針包，下針合谷、行間止痛。
效果有一點，病人表情扭曲程度小了些，但遠未到該有效果，依然很疼，只是比剛才好了一點。
張雲霄又下足三里、中脘、內關三穴道。
足三里在腿上，膝蓋下方。
內關在胳膊上，手腕橫紋往上兩指距離，在兩根骨頭中間。
中脘在腹部，兩乳頭連成一線，取中點，再用中點跟肚臍連成一線，再取中點。這個中點就是中脘穴。
這三個穴位針刺，可解一切腹痛。
理論上是這樣。但三針下去，病人疼痛並沒有消失，只是又減輕了一些而已。
但至少，病人終於能分出精力說話。他也終於可以問話了。
“怎麼情況？”
“疼。”病人說話嘴角仍然在抽搐：“疼了好幾天了，只是連著趕路沒管，也沒條件看病，今天疼得格外厲害。”
這時抬他來的人插嘴：
“哎呦，我們正打算出城，照顧下田裡莊稼呢。”說話這人，手裡還拎著個鋤頭：
“這還沒走到城門口呢，就見他扶著牆疼得都走不動道了。我們想攙他，”這人嘴快撇到後腦勺去了：“他還嫌我們髒吶。”
“我哪裡嫌你們髒，只是，只是……”看來這人情況好了些，都可以為自己辯解了。
“只是我此次進京有要事，決不能，決不能，好疼！”這人又疼開了。
針灸止疼麻醉，遠不如現代藥物，更別說專為止疼而生的阿片類藥物了，
但也絕不該效用這麼低，持續時間又這麼短。
只是幾句話的功夫，就又疼開了？
張雲霄神情凝重起來：除非他的這疼，並非肌膚血肉間的疼，而是深入臟腑。
“哪裡最疼？”他得先確認位置。
腹部不同部位的疼痛，代表的嚴重程度也有不同。
“我，我不在你這兒看病。”這人有別的想法：“帶我去太醫署！”
哈？張雲霄真是長了見識了。
你都快疼死了，還在這兒挑三揀四呢？
但轉過頭來，張雲霄決定放下救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畢竟，他要去的地方是太醫署，可不是別的什麼地方。
唐朝太醫署，可沒有類似明朝太醫院惠民藥局的機構，並不給平民百姓治病。
能請太醫署看病的，只可能是宦官子弟、世家大族。
而這兩者，他都惹不起。
別最後救了他性命，反過來反咬他一口，就得不償失了。
而且官宦子弟、世家大族的牙口可比街邊野狗還要硬，是真能咬死人的。
為了自己命運，他尊重對方命運。
“好說了。”張雲霄起了銀針，收了針包，退避三舍：“您幾個也辛苦一下，將他抬到太醫署去吧。”
這幾人不願意了。
“我們為了抬他，已經耽誤了好些時間。地裡莊稼還等著照看吶，可不能耽誤太久。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吶。”
“就是就是，我們跟他非親非故的，能把他抬到這兒就很有德行了，還要我們抬到太醫署？他姥姥！”
“別說我們不想抬。就算能抬，太醫署那幫大人們能給我們開門？可算了吧。”
張雲霄不急，反正疼的也不是他。
病人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急得，滿腦門汗：“我疼痛難忍，走不動道，還請哥幾個幫幫忙，事後必有重謝。”
“事後？”哥幾個嘴撇得更厲害：“事後你一走，我上哪找你去？你都嫌我們髒了，還指望我們抬你走。
“我們怎麼這麼賤呢？”
“我，我怎會做這樣的事！”這人更急了，汗出的跟不要錢似的：“不要憑空汙人清白！”
他在身上摸索半天，摸出一枚令牌來。
張雲霄一旁看得稀奇，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見貨真價實的令牌，原以為是隻在武俠小說裡存在呢。
那令牌一面寫著“崔”字，一面寫著“青州”二字。
“拿著我這枚令牌，去太醫署，請太醫為我診病。”他環視四周：“你們誰去，事成之後，必贈銀十兩！”
他生怕別人不信，直接拿出十兩銀子，高高舉過頭頂。
十兩銀子，就是十貫錢。
但明朝之前，市面上流通的銀子很少。
十兩銀子能兌換出遠超十貫銅錢。但再多的銅錢，未見得有人願意兌換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對於頂奢富貴人家，或許沒什麼。
但對於窮苦百姓，甚至一般富裕之家，是傳家寶，是鎮宅石，是家道中落後復興的底氣，也是突遭大變時保命的手段。
十兩銀子，對於任何人的吸引力都是極大的。
在場所有人，無論是抬他過來的老農，還是劉二，一下子都跟看到腥肉的蒼蠅一樣，眼裡只有銀子，心裡只剩慾望。
反正他現在病得要死，我若是直接將銀子搶了，不也是我的了？
“在下不過一病人，你們自然能將我搶了，好獨吞銀子。”這人預判了部分人的預判：
“但除非你將所有人全都殺掉，否則訊息必會暴露。你們不妨問自己，能殺掉所有人麼？”
不能。一個人KO所有人，那是隻有小說裡才有的情節。
現實中沒人有這樣的能耐。當然關鍵是也沒人會這樣瘋狂。
所有心有想法的人都偃旗息鼓，只等著這人賜予他們一個獲得銀兩的機會。
最終機會給了劉二。
張雲霄不知道這人怎麼想的，大約真是嫌棄那幾個老農身上髒吧。
畢竟作為高府中僕役，劉二賣相還是遠好過老農的。
張雲霄沒將十兩銀子放在眼裡。
他沒這個概念。
何況他是有系統的人。僅僅是一級的系統，就讓他醫術在這個時代有一席之地了。
若是二級或者更高會發生什麼？
他還在不在這個時代還不一定呢。
這種情況下再為了銀兩上頭、掙命，實在小家子氣。
倒是一旁的崔清河竟然也無動於衷。這讓他極為好奇。
這可更加不像一個乞丐應有的表現了。
而看他一臉糾結、躲避的樣子，就跟認得病人似的，他小心湊近了，聽見他在不斷嘟囔著一個名字：
崔明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