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利·查拉圖事件簿——改天換地
……
西里斯·格蘭傑快步穿過蜿蜒曲折的街巷。
雨傘已經破了,表面板結的破舊羊毛大衣掛著數不清楚的汙濁的黑色水珠,散發著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東區的巷子一如既往,世界翻天覆地的變化似乎並未影響到這片古老又年輕的貧瘠之地,無序和敗壞依然橫行,日復一日的滋生著罪惡。
即使西里斯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那些赤裸裸的、血淋淋的目光,也未放過他。
生活在鋼鐵叢林裡的惡狼虎視眈眈,從附著著紅磚的“山丘”裡、起皮的“鐵樹”下、淤泥覆蓋的“硬沼澤”上,投來不加掩飾的貪婪。
這些視線懷抱著可憐瘦弱的西里斯,讓他眼前出現幻覺。
他覺得自己並不是來到了數個世紀之前,而是被丟進了陌生的遠古。
沒有道德,沒有律法,更沒有所謂由人來制定的種種旨在保護個體與群體的條條框框。
他行走在名為廢墟的荒野,赤身裸體。
但這一切都不是最恐怖的,天上那輪畸形且詭異的紅月,妖異的緋紅一刻不歇的注視著他,像是要將他靈魂從肉體中剝離,迷亂他的一切認知。
無數證據表明,無數可憎的恐嚇永無止境的提醒著他,他確實離開了故土,一去不回。
昨日凌晨兩點三十五分,倫敦牛津大學大學生西里斯·格蘭傑一如既往的半夜起床。
他的身體不好,每晚都生活在肺部陣痛的折磨下,那可怕的痙攣如一隻無形的鐵爪,扼住他的內臟,還有生命。
一到晚上,他總是要驚醒那麼一兩回,從床上爬起,靠止痛藥來延續睡眠。
可昨日,昨日……昨日全都變了。
是上帝對他開了玩笑。
還是熟悉的凌晨,還是熟悉的疼痛,卻不見熟悉的月光。
緋紅汙染了他的雙目,最開始他以為是附近街區青少年的惡劣玩笑,他沒有在意。
直到他依照身體的肌肉記憶,迷迷糊糊摸向床頭,沒有熟悉的觸感,反倒被一陣冰涼刺痛時,他才意識到變故的到來。
花了不菲金額租賃的公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貧民窟都不會出現的骯髒簡陋環境。
身上的衣服也變了,不再是柔軟舒適的睡衣,粗糙堅硬的棉麻襯衣刮的他面板生疼。
就連他自己,也不再是他熟悉的模樣。
他的肺不痛了,病症好了,像是命運無情又愚蠢的靈機一動,用時光撫平了他身上無形的傷疤,完成了他日夜期盼的願望。
只是這代價實在龐大。
作為社會學兼修近代歷史的學生,他幾乎是第一時間·意識到了現在環境所處的年代。
維多利亞時期。
毋庸置疑,兩百多年的向前追溯換來了價值難衡的健康。
他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只知道,在他來不及證明是夢境還是幻覺為他開了這惡劣玩笑之前,更大的“驚喜”已靜候他多時。
房間裡全是血。
床上,地板,四周的牆壁,天花板,所有的傢俱和凡是能留下血液的地方,到處都鋪滿了紅色。
而那些猙獰的痕跡又揭示了,所有散發著腥味的液體的來源,均是一致的——都出自他正在蠕動著癒合的頸動脈以及各處血管。
是的,西里斯·格蘭傑真正甦醒後看到的第一幕,便是這樣恐怖的圖景。
他跌落至完全陌生的環境,渾身面板無一處是好,翻開的、撕裂的血肉當著他的面扭曲著緩緩閉合,掩耳盜鈴。
好像這樣就能讓他忘卻一切,重新陷入睡眠。
呼……
岔路口,西里斯停下了腳步。
前方是一座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方正建築,補了一遍又一遍的鐵門巍然屹立著,守護著門內與東區格格不入的平和。
據他從東區少有的一家咖啡店老闆那聽來的,這是一家濟貧院。
一家和王室隱隱有著牽扯的濟貧院。
雖然最初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恐慌,但在逃離現場之後,西里斯還是用行動證明了他學歷的含金量。
他以最快的速度收集了他能夠蒐集的一切資訊,並毫無障礙的分析出真正的現狀。
不是什麼時間旅行,也不是被人綁架到了大型真人秀現場,不幸成為《楚門的世界》第二部的主角……
他穿越了。
是的,他穿越了!
這裡確實很像十九世紀維多利亞時代的倫敦,很像很像,可絕不是他熟悉的那個倫蒂恩尼。
耶穌啊!
他的世界可沒有什麼黑夜女神和風暴之主!
蒸汽與機械之神?
哈!雖然他是土生土長的英國人,年齡也大了一些,趕上了二十世紀到千禧年的跨年夜,可他也是玩過Warhammer的,總不能GW真憑著那輛破爛裝甲車平推了三島吧?
我的上帝,開什麼玩笑,大英雖然落魄了,但是信一戰老古董打贏下兩常,還不如信他是亞瑟王。
西里斯一萬個不願接受現實,可現實就是如此,他真真切切的穿越了。
而且很不理想,他穿越的時間貌似相當尷尬。
從路上貼上的告示和他撿到的大把大把別人不要的報紙上能看到,這個和日不落很像的國家——魯恩,剛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敗仗。
比一戰後的德意志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皇帝身亡,政府垮臺,軍隊紛紛倒戈投降,全境被外國佔領……唯一的還過得去的,也就是沒有簽署什麼賠償條款。
不過西里斯不覺得這是好事。
哪怕他才穿越過來滿打滿算一天,他也清楚的知道:魯恩已經丟掉了所有主權,國家名存實亡。
好聽一點,這是戰勝國對戰敗國的管制,是正義對非正義的教化,是宣稱方對逆賊的討伐,那現實一些呢?
無非成王敗寇,奴役上下。
被丟來這個地方,真不知是好是壞。
昨夜,西里斯用盡身上最後一點錢,在東區隨便租了個單間過夜,徹夜未眠。
他一晚上都在祈禱,向上帝,向女王,甚至在蘇格蘭瀕臨消亡的古老信仰。
無一回應他。
他和那輪紅月對視,訴說著心底的懦弱。
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遭遇這一切,他不知道他有生還能不能回到熟悉的家鄉。
一夜過去了,他喪家犬般毫無尊嚴的哀求了一夜。
然後,他擦乾眼淚,失去了所有表情。
答案一直在那,相當明瞭,既然避無可避,也只有接受。
客觀現實不因他個人意志而改變,抱怨沒有用,自暴自棄只會死的更快,他能做的就是儘快的適應,用盡全力活下去。
昨天凌晨他的穿越絕對不是巧合和偶然,那些血不是自然爆裂才從他的血管裡噴到天花板去的,那是手術刀的傑作。
只有熟練的醫生才能在不讓目標暴斃的前提下,放那麼多血。
毫無疑問,這具身體的主人——湯姆·史密斯,一個聽起來就很可笑,西里斯根本沒打算借用,也不會記住的名字——絕對不是自然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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