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殺?
隨機殺人?
不管因為什麼原因,這具身體都被盯上了。
這也是他找到這裡的原因……目視著大門緊閉的濟貧院,西里斯猶豫片刻,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去敲門。
他只是道聽途說,還不知道里面的真實情況如何。
再說了,魯恩的王室全部淪為了戰勝國的階下囚,鬼知道這座濟貧院會不會受到牽連。
他可是從很多近代歷史記錄上看到過,靠近北極的紅色大國曾把不少培養特工的機構偽裝成孤兒院,借仁義之名行殘暴之事。
要是誤打誤撞再捲進複雜的政治漩渦,這條命可就真的上帝也救不回來了。
西里斯打算先在濟貧院附近找個空曠但不會被小偷、黑幫盯上的好位置,休息休息。
他一晚上沒睡,神經緊繃到了極限。
環視四周,道路邊一處各種廢棄傢俱堆積起來的,街壘似的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些髒兮兮的木製品上隨處可見煙熏火燎的痕跡,這應該也是它們沒被周圍居民瓜分的原因。
那下面有個很大的缺口,正好能藏下他整個人,看樣子也比較穩固,不至於有被掩埋的風險。
西里斯耐心觀察了一會兒,見真的沒人靠近,便裹了裹大衣,小跑著溜了過去。
味道一言難盡,他也沒有選擇的資格,倒是挺搭的。
擠在廢棄傢俱堆還算堅固的一角下,西里斯如此想著,沒過幾分鐘頭便止不住的下墜,眼皮一點一點滑落,最終完全遮住了那扇依舊挺立的鐵門。
……
“Àlavolontédupeuple,
Etàlasantéduprogrès,
Remplistoncœurd'unvinrebelle,
Etàdemain,amifidèle.
Nousvoulonsfairelalumière……”
陌生又熟悉的歌聲由遠及近,夢境中,西里斯似乎看到了無數衣衫襤褸和衣裝筆挺的人齊頭行進,這些平日生活難以交際的人們,此刻親如一家,熱情著、洋溢著、欣喜著、狂歡著,去讚頌一個偉大時代的來臨,去歡呼一個共同聲音誕生的啼哭。
他彷彿看到了光明隨著歌詞的遞進破開了層雲,彷彿看到金黃淌過蔚藍天空和無盡綿白,在天空的盡頭又喚醒一道鮮豔的紅,匯聚成某個偉大又可憎的實體的象徵。
迷濛中,西里斯和疲憊抗爭,和麻木的精神抗爭,強行撐開了沉重的眼皮。
在沐浴著淳厚蜜色的街道中,一個並不高大的身影正向他走來,在那之後還有更多,更多,竟和他那不切實際的夢交相呼應。
“快挪開!”
有人大喝。
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從街壘下拽走,拉到了路邊。
西里斯一下就清醒過來了。
他警惕地看著拽著自己的那個人,那人卻完全不在意他。
怎麼回事?
西里斯幾次嘗試掙脫未果,無奈下尋著身邊陌生人的目光望去,只見方才使他產生幻覺的隊伍,竟是一支綿延數百米的遊行隊,即使濃霧也無法遮擋這些人的熱情。
各式各樣的旗幟聳立在灰濛濛中,或精美複雜或粗獷大氣的花紋錯落林立,簇擁著中心那道最華美的旗幟。
那是他熟悉的元素。
十字架!
西里斯的下巴幾乎摔到了地上。
他,他是不是真出幻覺了?
西里斯揉了揉眼睛。
那以長劍為主體的十字隨風飄揚,不因他的質疑而改變。
沒錯,就是十字架!
雖然沒有證據,西里斯卻相信,這就是他熟悉的那個。
難道這裡也信上帝?
太陽、戰神、智慧、黑夜、風暴、大地還有機械。
西里斯記得很清楚,他腳下的這篇北大陸信奉的七個信仰裡,絕沒有什麼上帝。
倒是打敗了魯恩的戰勝國,特倫索斯特自稱侍奉造物主的教會,有一些十字架元素。
可自稱造物主的那個神,祂的聖徽不是倒十字嗎?
西里斯起初覺得南大陸也不是好人,便是因為倒十字。
在他的文化中,只有惡魔才會把十字架顛倒,以此褻瀆上帝,對抗正信。
懷著滿心疑惑,西里斯鼓起勇氣,躊躇又躊躇,拉了拉拽著他的那人的衣袖。
身著制式黑袍,全心全意清掃著街上垃圾的陌生人被拽了幾下才意識到動作,扭過頭不解地看向他。
“這是哪位神?”
黑袍人的眼神更復雜了。
但他沒有發怒,硬朗多有男性美感的面龐上幾經變化,最終平淡說道:
“當然是偉大的天之主。”
說著,黑袍人進入了狀態,虔誠乃至狂信的模樣看的西里斯心驚肉跳。
“我主誕生自無序的黑暗,寄託萬眾生靈期待,乃世間第一道光。
祂的存在比人類的歷史更加古老,是漫長文明的見證者也是創造者。
祂曾平定異族的暴亂,統一破碎的大陸,重新確立高尚與仁義。
雖然祂遭遇過背叛,卻未沉淪於混沌,屈服於坎坷。
祂自命運之洋中屹立,幾經挫折而不倒,團結一切終於今日重新歸來。”
黑袍人一手撫胸,勾勒十字。
“讚美全知全能的造物主,亦讚美奇蹟與希望的主宰。
星界與靈界因祂們而光輝,吾等道途因祂們而坦蕩,先驅在上,聖哉!”
完完全全的狂信徒……西里斯無法理解,他尷尬陪著微笑,把目光重新放回遊行隊伍,準備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而這一看,他幾乎又是不能自己。
……
宏偉花車上,一幅幅大氣恢弘的歷史畫作陳列。
他看到背生六翼模樣俊美的純潔天使,看到執掌火焰、統領軍團的刀鋒冠軍,看到眾生與萬國。
而在最後的最後,西里斯的視線定格在了那高踞於王座的身影,金甲長髮,手持熊熊烈火。
一位永世華貴的皇帝,一位威風凜凜的武者,一個持劍的勇士,一個疲憊的人。
他長大了嘴巴,瞠目結舌。
“TheEmpe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