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沒有理會傑利玩鬧般的調侃。
嚴肅的警督繃著臉,不是很習慣因蒂斯式的輕佻。
“先生,如果您希望儘快消除這起案件的影響,就必須出重拳。”
猛吸一口,扔掉根部焦黑的濾嘴,哈克堅定說道。
“我相信您所說,您的國家和我所熟悉的其他國家一樣大差不差。
雖然我見識少,但我的經驗和眼睛告訴我,你們和我們沒有區別,只是你們中很多人掌握了那些奇怪的力量,而我們沒有。
如果您真心認同這個觀點,那麼您必須承認,您剛剛提到的,您面對的困難,在我們這也不少見,可以說,從來沒有消失過。”
“繼續。”
傑利收起了笑容。
“您必須正視貝克蘭德愈演愈烈的民族情緒,還有您同胞們的有意縱容、推波助瀾的行為。
如果不及時處理,我相信,這座城市很快會迎來一場可怕的暴亂,會流很多血,巫術將徹底不是秘密,像今天這樣的殺人案也會成為常態,隨處可見。
而到那時候……一切都晚了。”
他看到了。
傑利也猜到了。
他早就知道的:血族裡那些該死的不爭氣的混蛋,沒經歷過衛國戰爭,也沒在高地見過血,剛成年不久就享受到時代紅利,背靠大樹為所欲為習慣了的畜生東西們!
這些人自詡“夜皇”的親族,總嚷嚷著還於舊都,卻從來不做一點實事,只會坐享其成。
偏偏該死的是,他們簇擁聖座,煩人的、蒼蠅嗡嗡似的狗屁主張,一刻不停的環繞在奧爾索諾一世耳邊,而那皇帝又是個耳根軟的,久而久之自己也被同化。
毫不誇張地講,奧爾索諾·特倫索斯特就是帝國內部最大的保守派,是秘密反對天之主主張的造反頭子,儼然一個十惡不赦的政治犯。
祂或許在政治上成熟了,也學會了著眼大局,且對於一個皇帝來說,有點無傷大雅的喜惡偏見實在正常。
可問題就出在,祂不是個真正的皇帝,更不能代表帝國。
更要命的則是……傑利透過眯著的雙眼,冷冷瞧著一股腦發洩一通,正等待發洩的小小警督。
現在就連這麼一個小角色,一個小角色,都看懂了祂的想法。
貝克蘭德的對立問題嚴重嗎?
相當嚴重!
舊貴族和平民的,投機分子和死硬分子的,帝國人和魯恩人的,還有官方非凡者和野生非凡者。
不管是隸屬於原來魯恩的官方,還是效忠帝國方面的,天之主統統一視同仁。
官方意味著穩定,意味著可以被高位輕鬆影響。
至於那些戰爭結束後遲遲不去報道,不袒露真實身份,現在仍活躍於地下的,十個裡面有九個都能直接打為邪教徒,當場挫骨揚灰都不為過。
今天這起案子,就是這麼一種人裡的其中一個做的。
傑利早就看穿了所謂的疑團。
為什麼現場如此血腥,那是因為行兇者根本就是開膛手第二,是個得不到“慾望母樹”回應,最終癲狂的“天體教派”瘋子。
為什麼找不到屍體?
哈,當然是我們可敬的那位大人,至高無上的克萊恩·莫雷蒂陛下一時興起,為那具屍體施加了浩蕩恩情。
舊日遺民的靈魂取代了本來消散的靈,讓破碎的肉體死而復生。
查拉圖也有“奇蹟師”,本途徑天使的力量他還認不出來嗎!
如果沒有雜七雜八、雞毛蒜皮的那些,只憑這點事根本不值得傑利親自出馬,來和凡人過家家。
都是血族,是國內那幫迂腐、愚笨、自大、腦袋轉不過彎的蠢東西,平白為他添了無數麻煩。
唉……心力交瘁啊……
傑利安慰著自己,說這也是好事。
他可以趁著這個機會,表現自己的價值。既然那些佔著好命一條的傢伙不作為,就別怪他踩同僚“屍體”上位。
他要向帝國、向高議會,向現如今有且唯一的“靈界之主”證明,他配的上更好的前途,即使是天使,也不為過!
“這也是我的意思。”
終於,平復了內心波瀾的傑利開口。
他卡著最後的期限,安撫惴惴不安的警督。
“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剛剛我說,我們需要騙那位受害者自己回來。
沒錯,案件的受害者還活著。
我的任務,一是要調查清楚他身上發生了什麼,評估他的安全性,是引導還是關押,再就是要解決你提到的那些問題。
我會偽裝成你們中的一員,以西維拉斯場警員的身份,和你一起調查這起案子,把已經確定位置和遭遇的受害者找到,把必須交付法律,得到應有懲罰的兇手揪出來。
這其中需要你們的幫助,要讓那位初次接觸非凡的受害者,儘可能平靜的接受現狀,不要誤入歧途,引發更多的問題。
所以我說,我們是相互配合,而非單方面的支配和命令。”
見哈克欲言又止,傑利立刻保證。
“不用擔心我會包庇。”
他冷笑道。
“那些人擋了我的路。”
聽到這,哈克稍稍鬆了口氣。
警督先生知道自己賭對了。
他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但從傑利的一言一行中,他感受到了那種他只在有一面之緣的前警務大臣身上看到過的,屬於高位者的特殊氣質。
當然,還有野心家的。
他不是個聰明人,混到現在這位置全靠他與生俱來的,野獸般的直覺。
野獸,往往最是對危險敏銳。
“那麼,先生,請說說我該怎麼做吧。”
……
“我該怎麼做?”
瘦弱的年輕人瑟縮在廉價旅館的破床上,不遠處只剩幾根的百葉窗死命抽搐著,嘎吱作響,每一下都是對年輕人心理的殘忍折磨。
“我該怎麼做!”
年輕人無助地低吼著,頭傾向一邊,像是在聽風的聲音。
“我該怎麼辦……”
他的眼睛空洞無神,隨處可見的深棕從外到內,泛起了霧。
“我……”
抬起頭,直視深淺不一的紅月,發出夢囈。
“……還能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