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
他才抬起頭，聲音有些乾澀，卻透著前所未有的真誠。
“老朽實在沒想到。”
“自己閒來無事，胡亂配出來的東西……”
“竟能得世子妃如此看重。”
“這……這……”
陳郎中那句帶著顫音的話尚未落下。
宋朝陽微微抬手，止住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她面上依舊帶著淺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裡，多了幾分商人的審慎。
這藥茶，她不能憑陳郎中一面之詞就定下。
事關入口之物，馬虎不得。
更何況，是放在她的酒樓售賣。
若只是尋常滋補，卻打著奇效的名頭。
掛羊頭賣狗肉。
那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她宋朝陽，從不做欺客之事，必須親自驗證，看看這藥茶的效用，究竟如何。
她抬眸，迎上陳郎中探詢的目光，眼神清澈。
“陳郎中。”
“您的好意，朝陽心領了。”
“只是這藥茶畢竟是要入客人口的。”
她指尖再次輕點桌面，發出篤篤的輕響，像是在強調著什麼。
“所以，在正式合作之前。”
“這藥茶，我還得親自用上一段時日。”
“看看療效。”
這話一出，陳郎中先是一怔。
隨即那激動和惶恐褪去。
臉上露出瞭然之色，眼底甚至掠過讚許。
謹慎，對客人負責。
這位世子妃，行事果然滴水不漏，是做大事的人。
他心中那點因被看重而起的飄飄然，瞬間落回實處。
對宋朝陽的提議，再無半點疑慮，反而生出幾分敬佩。
“世子妃思慮周全，是老朽疏忽了。”
他微微躬身，態度比之前更加恭謹。
“醫者父母心，入口之物，豈能兒戲。”
他直起身，眼中閃著專業的光芒，那是屬於醫者的自信。
“這樣。”
“老朽先為世子妃請個脈。”
“根據您的體質，配一方最合適的藥茶。”
“您帶回去親自試用。”
“覺得可行，我們再談後續不遲。”
宋朝陽心下滿意，這陳郎中，果然沒看錯。
不急不躁，沉得住氣。
最重要的是，有真本事，更有醫者的風骨與擔當。
這樣的合作物件，她喜歡。
她不再多言，將面前的茶杯輕輕推開些許。
伸出纖細皓白的手腕，輕輕搭在桌沿的脈枕上。
陳郎中神色一肅，上前一步。
不再是方才那個略顯侷促的窮郎中。
周身的氣度，沉靜而專注，三指輕輕搭上她的寸關尺。
醫館內再次安靜下來，只餘下窗外微風拂過樹梢的沙沙聲，還有陳郎中平穩的呼吸。
他閉目凝神，指下的脈搏跳動，清晰傳來。
平和卻隱隱帶著鬱結之氣，似是思慮過重，心緒不暢所致。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陳郎中緩緩睜開眼，眼中帶著瞭然。
他收回手，沒有立刻說話，而是轉身走到一旁的桌案前。
那裡筆墨紙硯俱全。
他拿起一支半舊的狼毫筆，指尖捻了捻筆桿，蘸飽了濃稠的墨汁。
雪白的宣紙鋪開，筆尖落下，沙沙作響。
一個個古樸的字型，帶著藥材的清香，躍然紙上。
寫罷。
他輕輕吹了吹未乾的墨跡，將方子仔細摺好。
雙手捧著，恭敬地遞到宋朝陽面前。
“世子妃，請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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