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模樣,難道不像鉅商?不夠氣派?為何那些人要用那種眼神瞧我?”
二樓雅座,待掌櫃的將店內頂尖的茶點盡數奉上,躬身退下後,青年終於按捺不住,攤開雙手看向兩名隨行護衛,滿臉悻悻。
“少主...”其中一人忍俊不禁,飛快掃了眼雅間四周,壓低聲音道,“您這扮相,實在太過了些,怕是旁人都把您當成鉅商家的紈絝子弟了...”
話音剛落,旁邊那名護衛也“噗嗤”笑出了聲,見青年望過來,忙不迭捂住嘴,肩膀卻仍止不住地輕顫。
這三個略顯出糗的身影,正是喬裝改扮的李景隆,以及福生、蕭雲寒。
李景隆垂眸打量自己身上的衣飾,果然見錦緞上金線繡的花紋繁複奪目,腰間玉佩瑩潤生輝,確有些浮誇過了頭,只得無奈搖頭,捻起一塊茶點送入口中。
只一口,他便忍不住眼睛發亮,乾脆將整塊點心囫圇吞下。
在北境督戰數月,早已許久未嘗這般精緻吃食,此刻竟像久餓之人逢著佳餚,狼吞虎嚥起來。
說起來,古代這些吃食當真有其精妙之處。
在京都的那十日,他幾乎嚐遍了城裡的大小食肆,許多點心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卻都滋味絕妙。
“少主...”福生連使了幾次眼色,眉宇間滿是焦灼,“有人正往這邊看呢...”
他們雖說坐在雅間,可這雅間並非封閉式,四周只是用四扇屏風遮擋,中間還有縫隙,所以並沒什麼隱私。
他們此行是來打探訊息的,這般引人注目,未免太過冒險。
“無妨,方才進門時便已驚動了所有人,這會兒反倒不必躲躲藏藏了。”李景隆邊吃邊答,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卻也透著坦蕩。
福生聞言,細想之下覺得頗有道理,當即不再拘謹,索性挨著坐下,拿起桌上的茶點也往嘴裡塞。
蕭雲寒瞧著兩人這副模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面上露出幾分嫌棄,手卻快如閃電般抓起一塊點心丟進嘴裡——“確實好吃!”
這般場景,旁人或許只當是富家子胡鬧,可三人偶然間目光相接,不知怎的,竟突然“噗嗤”笑出聲來,嘴裡的點心殘渣都噴濺出去。
“哈哈哈哈...”笑聲一發便收不住,三人在滿座食客的注視下笑得直不起腰,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們自己也說不清在笑什麼,只覺得此刻心頭的暢快無處安放。
或許是在北境壓抑了太久,脫離了戰場上的血雨腥風,連這縣城小茶樓裡的茶水,都帶著幾分清甜。
他們是一同從生死線上爬回來的人,不知從何時起,早已超越了主僕或上下級的界限,成了彼此最信賴的依靠。
福生和蕭雲寒之間,也早沒了最初那般互相提防的生分。
大笑聲中,李景隆丟下幾兩碎銀,帶著福生和蕭雲寒快步衝出茶樓,向著街道盡頭疾馳而去。
樓內食客們目瞪口呆地望著空蕩蕩的門口,臉上盡是茫然——不明白這幾人為何笑得如此肆無忌憚,又能這般不顧體面。
掌櫃的搖了搖頭,笑著安撫眾人繼續用茶,轉身回到櫃檯後,眼底卻掠過一絲失落。
原以為來了位揮金如土的貴公子,正好能引去相熟的賭坊、藝館賺筆佣金,沒成想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
一炷香後,又有三位客人緩步走進茶樓。
為首者一襲白衣,面如冠玉,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卓爾不凡的氣度。
身後兩名護衛身著勁裝,眼神銳利,目不斜視,一看便知是身懷武藝之輩。
同樣是三人,同樣氣度不凡,可這次掌櫃的只抬眼瞥了一下,便繼續低頭撥弄算盤,神情懶洋洋的。
只因這白衣青年雖顯出眾,卻更像江湖遊子,不似先前那位闊少那般“有油水可撈”。
“客官,樓上請。”店小二堆著笑,正要引三人上樓。
“不必了,就在一樓吧。”白衣青年抬手示意,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那桌尚未收拾,卻正合他意,“勞煩小哥快些上些茶點,再泡一壺碧螺春,我們還要趕路。”
店小二連忙應著,手腳麻利地收拾乾淨桌子,快步往後廚去了。
樓內食客不少,只是經了方才那番瘋鬧,眾人對新來的三人並未過多留意。
白衣青年不動聲色地掃過四周,臉上掠過一絲如釋重負。
可就在這時,兩名護衛落位時不慎面對面站到了一處,四目相對的剎那,都差點繃不住笑出聲來。
“噤聲!”白衣青年眉頭微蹙,眼風掃過二人,從齒縫裡擠出兩個字。
兩名護衛立刻挺直脊背,轉開身去,強行將笑意憋了回去,四道銳利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茶樓上下。
這三人,正是去而復返的李景隆、福生和蕭雲寒。
他們終究是來打探訊息的,第一次喬裝失敗後,便換了身行頭,總算沒再引起過多關注。
至於進門時那幾眼打量,大抵是李景隆自帶的氣度使然——即便換了素衣,那份久居上位的從容,也總難掩分毫。
“客官,您要的茶點來了。”小二的聲音適時響起,兩碟精緻點心、一壺熱氣騰騰的碧螺春已擺上桌來。
李景隆輕咳一聲收了神,望著碟中酥點,不自覺嚥了咽口水。
不多時,周遭食客間的議論聲漸漸高漲,似是聊起了什麼共通的新鮮事。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