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虛名,讓陛下見笑了。”李景隆搖頭,態度謙遜。
“絕非虛名。”朱允炆擺了擺手,神情懇切,“你與燕軍大小數十戰,未嘗一敗。試問滿朝武將,誰能做到?”
“便是放在洪武年間,恐怕也無幾人能及吧?”
“立下這等奇功,朕本該重重賞你,只是...”說到此處,朱允炆突然搖了搖頭,一聲長嘆,滿臉無奈。
“陛下有話不妨直言。”李景隆面上看似輕鬆,心底卻忍不住冷笑。
“近日欽天監夜觀天象,稱紫微星旁忽有客星犯主,其芒銳烈,初現於紫微垣左近,看似與帝星同源,偏芒卻北指,直貫玄武七宿之壁宿!”
朱允炆緩緩道來,語氣凝重,“故而有人將疑慮落到了你的身上,訊息一出便傳得沸沸揚揚,收不住了。”
“朕派陸承淵去良鄉攔你,也是想先壓一壓流言,不想你一進京都就被這些糟心事擾了,你可別多心。”他嘆著氣,眉宇間滿是歉意與無奈,連連搖頭,“可時至今日,流言仍未平息,朕也實在沒了法子。”
“只要陛下信臣,流言蜚語何足掛齒。”李景隆淡然一笑,“臣行得正坐得端,清者自清,流言總會過去的。”
“你能這般想,朕便放心了。只是...”朱允炆欣慰點頭,伸手拍了拍李景隆的肩膀,話到嘴邊卻又頓住,面露難色。
“陛下有話但說無妨。”李景隆望著他為難的模樣,心中那曾一閃而過的失望,此刻又清晰浮現。
“滿朝文武與京都百姓整日議論,這麼耗下去終究不是辦法。”朱允炆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決心,“為堵住悠悠眾口,朕以為,你還是先將兵符交予朕暫為保管為好。”
“況且你在北境辛勞數月,也該好好歇歇了。”他眉頭緊鎖,語氣卻帶著幾分篤定,“你放心,朕定會想辦法為你澄清!”
這話一出,站在李景隆身後半步的蕭雲寒臉色驟變——這是明擺著要卸兵權!
更讓他意外的是,李景隆竟半句辯駁也無,直接從懷中取出那枚鑾金錯銀的虎符,雙手奉上。
朱允炆亦是一怔,顯然沒料到李景隆會如此痛快。
“陛下乃一國之君,您的意思,臣自當遵從,何必如此為難。”交出兵符後,李景隆抿嘴一笑,“幸好今日只有蕭副指揮使在場,若是都察院與六部官員在此,怕是都要誤會微臣居功自傲,故意為難陛下了。”
這話雖帶著笑意,字裡行間卻藏著不易察覺的鋒芒。
“朕信得過你的為人,誰敢胡言?!”朱允炆板起臉說了一句,隨即也笑了起來,“好了,你一路奔波辛苦,先回去歇息吧。”
“明日早朝再入宮請安,到時細細與朕說說北境的事。”
李景隆拱手應下,半句多餘的話也沒有,躬身退了幾步,轉身向外走去。
從入殿到離去,他未曾跪拜,至多隻是九十度彎腰行了一禮。
經過蕭雲寒身邊時,李景隆微微搖頭,暗中遞了個眼色。
他本打算今日為蕭雲寒請功,求朱允炆升蕭雲寒為錦衣衛指揮使,可看眼下情形,這話若是說出口,反倒可能害了蕭雲寒,索性隻字未提。
蕭雲寒心領神會,衝著他擠了擠眼睛,一切盡在不言中。
若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他也坐不上副指揮使的位子。
朱允炆望著李景隆遠去的背影,那看似滿是歉疚的臉上,驟然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神色。
很快,殿內便只剩朱允炆與蕭雲寒二人。
“既然景帥已稟報完畢,微臣也告退了。”蕭雲寒躬身行禮,小心翼翼地說著,輕手輕腳地向後退去。
“朕還沒讓你走。”朱允炆緩緩開口,聲音裡卻透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與方才對李景隆的態度判若兩人。
蕭雲寒脖子一縮,急忙頓住腳步,腰彎得更低了。
“你還記得自己姓什麼嗎??”朱允炆緩緩坐回龍榻,目光如炬,冷冷盯著神情緊張的蕭雲寒。
此言一出,蕭雲寒臉色驟變,緊張地嚥了口唾沫:“微臣姓蕭,便是再渾,也不敢忘了自己的出生啊。”
“別裝傻,你知道朕問的不是這個!”朱允炆面沉如水,聲音裡透著一絲雖顯稚嫩,卻不容置疑的威嚴。
話音剛落,蕭雲寒“騰”地一聲跪倒在地,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