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重回人間混幾年

第668章 我只是想把命價的上限提高一點

沉吟了一下,楊默忽然開口問道:“那這些火電廠的運營成本核算了沒有,萬一真的投入運營,到時候你們的電價打算定多少?”

嚴老西沒有任何猶豫:“火電廠這玩意沒法提前核算運營成本,畢竟這東西受煤價的影響太大了,唯一可以算出來的是……第一批共計7座火電廠建成後,日耗電煤量不會低於2.3萬噸!”

說著,這老倌挺了挺胸膛:“但是不管煤價怎麼變化,我們都一致商量好了,最起碼在十年之內,我們的電價只會維持在3毛錢一度的這個水平,只准低,不準高;畢竟經過我們的反覆計算,只有把電價控制在這個水平,那些負責中低端製造的強村公司才能保持一個可以全方面正向發展的盈利水平……就算以後提價,下一個五年計價週期內,上浮價格也不能高於成本價的10%!”

楊默頓時吸了口涼氣。

3毛錢一度?

要知道,在1998年之前,各農村地區的電價雖然並不統一,但卻普遍在6角~1塊錢之間波動……沒辦法,跟一些肉蛋或者電器類產品一樣,電價這玩意其實是隨著經濟和基建的發展呈倒掛趨勢的。

而且你要搞清楚,這是民用電價,除非你有政策傾斜,否則工業電價更高!

所以,3毛錢一度電的水平,放在當下簡直是比福利還要福利的存在。

但這並不是重點,

重點是……

“老嚴,你的意思是,你們打算自己供電,而不是上網賣電?”

楊默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不管是水電站還是火電站,國家的政策一直都是鼓勵民間積極參與。

但問題是,電廠你可以建,但是跟後世一樣,你發出來的電卻是要賣給國家才行,也就是所謂的上網賣電,自己私搭電網供電,那是違規的。

嚴老西卻是笑了笑:“小楊師傅,這個卻是不用擔心,我研究過,國家現在沒有不允許集體電廠供電的規定,而且這些火電廠全是報備了臨邑縣和齊河縣的主管單位,用的也是產業重點配套專案的名義,環境保護、土地使用等相關審批都沒問題。”

德州是分稅制改革試點城市,臨邑縣更是在拼了命的搞鄉財縣管改革,再加上誰也不敢得罪楊默,因此有了本地主管單位的背書,兩地的電力局稍稍做出些讓步也並不奇怪。

但楊默卻知道事情哪有這麼簡單,當下皺起了眉頭:“可問題是,我馬上就要升到廳級了,一旦我被調走,三五年後,你想過後果沒有……況且老嚴你也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人了,應當知道花無百日紅的道理。”

現在沒問題,不代表以後沒問題,如果按照原本的歷史線來看的話,1996年年底,國家電力公司就要改組上馬了,屆時所有的電網經營業務都要徹底集中……偏偏那時候又恰好是換屆之年,因此到時候肯定會有大麻煩,最起碼3毛錢一度的電是別想了。

孰料嚴老西卻是倔強地搖了搖頭:“這個我不管,既然一開始手續沒問題,那麼以後你就不能反悔不認賬!”

說著,眼底露出一絲狡黠:“反正我們就是一群泥腿子,只會認死理,你要是站不住理……上百個村子,十幾萬的莊稼漢,卻也不是那麼容易被人欺負的!”

楊默翻了個白眼,這會兒來裝大字不認識幾個的莊稼漢了?

我就知道,這麼一個殺手鐧,你不可能不備著!

不過雖然嚴老西的應對未來風險的對策很粗暴,但不得不承認,這一手肯定很有效。

後世魏橋集團自建電廠的事情很有名,與國家電網頂牛的事情更有名。

想想看,連2012年的魏橋集團都可以用“內部保障供電”的名義把對方硬生生地給頂了個灰頭土臉,更何況這是九十年代,那計劃中的二十座火電廠還直接關係到數百家村集體企業,以及十幾萬村民的生計?

如嚴老西所說,在華夏,只要你佔理,把事情往大了鬧,只要控制好實際尺度,基本上都能收穫一個相對滿意的結果。

輕輕嗯了一聲:“所以,李風箏他們這次過來,之所以想跟你們一起投資建火電廠,就是想要合流,給自己壯壯聲勢?”

嚴老西點了點頭:“那位禹莊主這兩年派頭是越來越大,著實有些迷失自己了,不過今年5月份,他落選津門參加14大的代表,想必也給他狠狠敲了一記警鐘,讓他意識到有些東西畢竟是虛的,表面上那一時的風光也不足為憑,所以終於想要給自己堆底牌了。”

“可惜的是,他這兩年各方面都定了型,過於傲慢的言行讓他在系統裡很難有寸進不說,他們集團的產業也由於體量太過龐大而很難轉身,家族式的管理框架更是讓他們距離團結群眾這四個字越來越遠。”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尋找新的搭子,尋找新的底牌,就成了他們最便捷的選擇……而很不幸,德州離津門狠勁,我們夏留通銷社的群眾基礎很好,偏偏又欠了他們一大筆錢,他們找上我們,然後透過專案捆綁的形式給他們攢底牌,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楊默笑了笑:“可為什麼你沒有答應?”

嚴老西抿了抿嘴:“第一,李風箏那人手腳不乾淨,我不想那些火電廠和水庫變成平賬的工具……夏留通銷社吃點虧沒事,但我卻不希望以後因為他自己的問題被查出來,連帶著這些原本是造福於民的專案被人戳著脊樑骨罵!”

“第二,我跟現在的他們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為謀,夏留村上上下下八百多號村民之所以能一直勒著褲腰帶苦到現在,不是我們真的傻,不懂得花錢的樂趣,而是我們有我們自己的信念和價值滿足感……一旦跟他們那些人混在一起,做事會有很多掣肘不說,大傢伙咬著牙憋著的那口氣也會散掉。”

“這一口氣要是散掉,要想再憋起來,就難了!”

楊默點了點頭。

對於後世的人來說,精氣神這三個字屬於是虛無縹緲的存在,別說感受了,就連想象都很難去想象。

但是對於這個年代的許多人來說,這三個字卻是無比真實地存在的……就拿石油系統裡著名的鐵人王進喜來說,後世的人怎麼可能理解一個人竟然可以在大冬天毫不猶豫地跳進泥漿裡充當人肉攪拌機?

只不過……

這畢竟已經是1992年了啊~

想起夏留村裡圍牆上那無處不在的標語,楊默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老嚴,有精氣神是好事,但其實認真說起來,如今的夏留通銷社遠比北邊的那個莊子更有花差花差的資本……你確定你們胸裡的那口氣能一直憋著?”

嚴老西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敢保證,但我唯一能保證的是,一旦我發現大傢伙胸裡的那口氣洩掉了,那我會在第一時間把夏留通銷社解散!”

說著,他無奈地笑了笑:“我知道小楊師傅你一直對我有偏見,這個我也不怪你,誰讓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我就是個被人追債的抬會耗子呢?第一印象是很難被改變的。”

“但是我想說的是,小楊師傅你畢竟年紀在這裡放著,又是出生在紅旗下,不太懂我們這些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微微捋了捋自己那依舊密密麻麻的花白短髮,嚴老西的目光顯得有些深邃:“我今年已經五十有九了,算起來,新華夏成立的那一年,我剛好成年。”

“我們那會兒跟你們不太一樣,雖然是剛剛成年,但卻已經是經歷過太多的事情了。”

“總之,親眼見過千里赤煙,人間煉獄場的我們,比起你們這些年輕人,對於教員的敬仰來的更加深刻,也更加願意去追隨他老人家創造一個無比美好的世界。”

“同樣的,曾經去過朝鮮戰場的我們,也比任何人都相信人定勝天這句話,也比任何人都相信,只要全力以赴,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真的做不到的!”

說著,嚴老西轉過頭來:“我知道小楊師傅你會覺得這種觀點很虛幻,甚至還很幼稚,但是我、老孫、以及夏留村的那八百多位同志,是真的這麼認為的……事在人為!”

“很多人曾經給我說,夏留通銷社已經發展的很好了,就算離開大華公司,離開鑽探一公司,依舊能活的很好,而且一定會活的更加滋潤……畢竟與大華公司那些繁雜的合作佔用了我們大量的人手,而這些人手無一不是社裡千錘百煉的骨幹。”

“但是我們夏留通銷社始終都沒有中止與大華公司的合作,始終沒有拒絕那些需要耗費我們大量人力和精力,但勞務收入卻甚至比不上我們自己操刀一個普通商業專案的工作。”

“這並不是因為小楊師傅你是領導,也並不是因為大華公司是央企的原因。”

微微頓了頓,嚴老西的聲音充滿誠懇:“一方面,我很早以前就說過,小楊師傅你是我們夏留村的朋友,為了朋友,我們願意幫這個忙。”

“但另一方面,卻是因為……隨著合作的加深,我們發現,雖然小楊師傅你的做事風格跟我們完全不一樣,很多觀點和想法也跟我們大相徑庭,但你真正在做的那些事情,卻讓我們發現,其實你也是我們的同志!”

微微擠出一絲笑容,嚴老西掃了一眼旁邊的呂瑩瑩:“雖然我知道很多人並不這麼看,甚至有很多社員也並不這麼想,但我一直認為,話怎麼說的不重要,具體怎麼做的也並沒有那麼重要,但是結果卻騙不了人。”

“德州、蘭陵兩地,合計1147個村子,在短短兩年內,67%村民的人均年收入從之前的不足300元,一下子飆升到了1140元,人均gdp更是突破了三千大關……這裡面雖然有工資物價上漲的緣故在裡面,但小楊師傅你一直的默默努力才是真正的關鍵。”

“所以,既然大家都是同志,都是為了帶著大傢伙奔向好日子,小楊師傅你的身份和能力又遠要比我們來的強,那麼作為我而言,自然要無條件的配合!”

“人生在世,不過就是三碗麥飯一席硬床而已,我們夏留村的人窮習慣了,對於物質的要求並不高……與之相比,一步步看著大傢伙在我們的幫襯下日子紅火起來,然後翹起大拇指對我們稱上一聲好樣的,才真的讓我們感到歡喜。”

“所以,我希望小楊師傅你能明白,我們不惜大肆借債也要搞那麼的水庫、火電站,甚至不惜主動貼錢給那些技術人員獎勵,不是因為我們打算模仿你,把德州和蘭陵地區的農村地區變成只聽自己號令的基本盤,而是因為……這是身為一個帶頭老大哥,在帶領大傢伙奔向小康生活路上,所必須承擔的責任!”

好歹也是跟系統裡的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嚴老西自然知道系統裡的人跟他們這些農村人看待同一樣事情的角度是截然不同的,而在農村地區大搞水庫、電廠這種回報週期漫長的基建專案,固然能夠很好地避免村集體企業和那些大棚種植專案(2.0版本的大棚種植技術就開始需要大量的電力作保證了)被人卡脖子,但何嘗沒有把這些村民和村集體企業轉化為自己鐵桿的嫌疑?

楊默靜靜地聽著嚴老西說了這麼一大通,然後就這麼杵著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類似的話,楊默已經是第三次聽到了。

第一次是王一諾對他說的,

第二次是趙老對他說的;

第三次則是嚴老西說的。

莫非……

建國前出生的人,跟建國後出身的人,觀念差距就真的這麼大麼?

楊默沒有答案。

不知道過了多久……

楊默從沉思中醒來,然後輕輕嘆了口氣,瞅了瞅目不轉視盯著自己的嚴老西,卻是輕輕一笑:“老嚴,以當下的情況,你再這麼玩現金流,很危險……給我說說,你們現在的資金缺口還有多大?”

摸出一根菸來點燃,楊默腦袋朝著土狗同學的方向歪了歪:“這丫頭伸手就向我要2000萬,原本我還以為是獅子大開口……但是如今看來,這麼點只怕是不夠啊!”

嚴老西聞言一愣,看了看正在那哼哼唧唧的土狗同學一眼,他沒想到呂瑩瑩竟然會直接向楊默開口要錢,更沒想到楊默竟然真的有出手幫忙的意思。

猶豫了一下,他報出了一個數字。

楊默聞言,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來:“成,我知道了。”

既沒說幫忙,也沒說不幫忙,就這麼朝著外面走去。

走到門口,楊默忽然停下身子,然後扭過頭來:“對了,火電站的事情,就別在用村集體的名義去操作了,到時候我讓大華公司那邊出面,象徵性地出點股,然後雙方p一下……地方上的人事三五年就要變動一下,風險未知性太大,他們電力系統有時候還得指著我們石油系統支援燃料呢,把大華公司的名號掛上,到時候頂牛也會方便許多,別老是動不動就想著發動群眾的,後遺症太大!”

言下之意,卻是打算在情非得已下,復刻一下後世魏橋集團的操作。

嚴老西琢磨出味來了,頓時大喜:“……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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