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重回人間混幾年

第74章 好,如你所願

試運營第一天的效果不算糟,但也不算很理想。

在德州火車站這種日均人流量超過2萬人的地方,以一元一份的親民價格,一個下午才賣出去四百多份默默百炸,在楊默看來,無疑是一種恥辱。

根據傳來的訊息,濟南客運站那邊的情況也差不多,約莫380份左右;德州客運站那邊最慘,才200份出頭。

但這個銷量,對於其餘人來說,卻足以讓他們興奮得臉龐發紅。

三個店一下午就賣了將近一千塊錢,一整天下來不得2500?

那一個月不就是7.5萬,一年就是將近90萬?

而且,你要搞清楚,今天是下雨天誒,下雨天的生意從來都不會很好,要是換成晴天,那銷量不得往上蹦個50%?

看著一車人的反應,楊默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但作為一個曾經幹過諮詢的vc,他很想告訴他們,你們這種演算法無疑是在yy!

但對比於這個,其實他現在更在意另一件事。

扭頭看了看某處,楊默皺了皺眉,略一猶豫後,他長身而起,在眾人略有些訝異的目光中,徑直走到了大巴車最後一排……

………………

“怎麼了,呂瑩瑩同志,還在因為下午的事情鬧情緒?”

楊默一屁股坐在空蕩蕩的後排,然後笑眯眯地敲了敲土狗同學的肩膀。

由於今天是第一天試營業,面對著一大堆湊熱鬧的人群,肯定免不了手忙腳亂——400多份的銷量雖然聽起來不起眼,但對於一個攏共只有十平米的小店、三個沒經過專業培訓的店員來說,已然一個超過承載極限的工作量了。

於是乎,富有時代特色的一幕出現了……

有店員連軸轉了兩三個小時,累的受不了,中途撂挑子不想幹的;

有被催的急了,跟顧客隔空互罵的;

有違規拉著凍品從店正門進,而且因為走的急,直接把顧客撞倒的。

可以說,第一連鎖店下午這短短四小時的表現,堪稱一地雞毛……

也就是現在還是89年初,普通消費者當慣了孫子,對於這些事情並沒有計較,要是換成後世,分分鐘讓你關門歇業。

但這些並不算什麼,楊默很清楚現在的人都沒有什麼服務意識,也一直跟土狗同學反覆強調,對於基層店員,除非對方觸犯紅線,否則一定要隨時保持心平氣和。

很顯然,土狗同學做到了,今天下午雖然狀況頻發,但她始終沒有拿出市場督查人員的架子在那大罰特罰,反而是在那幫忙維持店面秩序——幹過這種型別專案的同學應該知道,一旦待餐人數超標,安撫穩定顧客的情緒要遠比在後廚工作折騰人。

但真正讓土狗同學發飆的,是那位店長……也就是那位把鋪面轉讓給慶豐食品,然後又投了1萬元佔股本店30%股份的老丁。

其實一開始老丁也是在忙前忙後的,可隨著時間推移,身為店長,老丁卻忽然停了下來,既沒有去後廚幫忙幹活,也沒有在前廳幫著穩定秩序,甚至連補貨都沒幫著搭把手,就在店門口晃悠悠地轉來轉去,然後時不時地呵斥一下店員。

要不怎麼說土狗同學是個虎丫頭呢。

老丁的做派大夥都看在眼裡,但或礙於對方是個佔有股份的店長不敢說,或是礙於今天是試運營的第一天,大好日子不方便說——就連楊默,也覺得試運營第一天不適合說一些煞風景的話,怎麼也要等到下來後再另行計較。

但呂瑩瑩同學偏沒有那麼多顧忌,趁著稍微閒下來的功夫,噼裡啪啦就對著老丁一陣指責——這種小小小店,店長與其說是管理崗,倒不如說是核心業務崗,身為專案的市場督查人員,土狗同學有一萬個理由把他噴的狗血淋頭,外加扣罰十分。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被一個小丫頭指責,大失面子的老丁怎麼可能忍得下這口氣?

於是陰陽怪氣地說了一通諸如“幹活的累死,看戲的閒死”之類的話,大意就是現場明明來了這麼多人,卻只是端著手在一旁看熱鬧,啥正事也不幹,如果都肯過來搭把手,何至於鬧得那麼雞飛狗跳?

土狗同學則是義正言辭地告訴他,不同業務線上的人有不同的崗位職責,現場的來人中有負責宣傳的,有負責配送的,有負責產品線調整的,就連她這個市場督查人員其實都沒有幫忙的義務——當下第一加盟店的當務之急是提升店員的業務能力,磨合小團隊之間的合作,外人出手幫忙,其實是在害了伱們,要不是怕第一天開店就引起群憤,她都不該出面幫忙的。

很顯然,老丁根本無法接受呂瑩瑩傳承自某人的觀念,於是兩人越吵越兇,最後甚至開始上綱上線起來,要不是楊默及時制止,兩人說不定還會打起來。

…………

聽見楊默問起這個,土狗同學卻是搖了搖頭:“不,我並沒有因為下午的事情鬧情緒……我其實理解丁店長為什麼一開始乾的好好的,後面卻忽然撂手了……也明白他為什麼生氣……像我爸他們這些從公社時代走過來的人,最恨的就是自己在那幹活,另外一群人卻在那抱著手看著……事實上,如果不是跟著你學了那麼多東西,換成以前的我,也見不得這個。”

不是因為這事?

楊默皺了皺眉,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蕭瑟的丫頭,有些疑惑地問道:“那你今天為什麼看上去那麼沒精神?”

土狗同學是出了名的沒心沒肺,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這貨還擁有著金魚的某種其妙特性,就算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往往沒幾秒鐘就拋在了腦後,然後繼續跟你嘻嘻哈哈起來。

在楊默的印象裡,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見到這丫頭如此悶悶不樂。

也正是如此,他才會不顧他人的眼神,第一時間就坐在了這丫頭的身邊。

呂瑩瑩聞言,有些憋屈地嘆了口氣,然後忽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楊默,你說,小時候老師教導我們……咱們國家應該還是社會zhu義國家,人民應該還是當家做主的是吧?”

聽到這個奇怪的問題,楊默的眼角跳了兩下,沉默了半晌,最終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是。”

呂瑩瑩有些不太滿意他的反應,然後繼續追問道:“如果報紙上沒騙我的話,咱們這些國企,應該是為了人民而服務而存在的……是吧?”

面對這個問題,楊默倒是自信了些許:“恩!”

呂瑩瑩見狀,表情有些難受:“按理說,我現在也算是國企的一員了,可是……眼見著大夥在遭罪,我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我咋感覺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呢?”

說到這,呂瑩瑩看向楊默的眼神有些奇怪:“我只是個小職員,而且還是個沒有身份的合同工,使不上勁也就罷了,可是……這一車人裡,你們這些正式工,你們這些有能耐的小領導,眼見著大夥都在遭罪,卻一個個視而不見……我就有些弄不明白了,咱們這些國企,真的是為了服務人民麼?”

想起今天在火車站見到的情況,隱約明白了什麼的楊默皺了皺眉:“丫頭,國家有國家的困難,我也不願意見到那麼多務工人員被遣返……但這事,咱真的幫不上忙!”

呂瑩瑩卻是搖了搖頭:“我雖然笨,但也沒那麼傻,自然知道那麼多人的生計問題,咱們鑽探公司幫不上什麼忙,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坐在車裡聽著一車人開開心心的有說有笑,慶祝今天賺了多少錢,以後能賺多少錢……卻眼睜睜地看著外面那麼多沒錢買票的老鄉在淋著凍雨,哆嗦著身子要徒步走上幾十上百公里才能回家,我這心裡怎麼都不得勁。”

恩?

冒雨徒步?

楊默心中疑惑,把頭伸到滿是雨滴的視窗看了看,

然後……

嘶~!

只見國道兩邊,暮色中斷斷續續地閃過無數正在揹著行李,在細雨中徒步而行的人群,這些人零零碎碎,卻連綿不絕,形成了兩條一眼望不到頭的長蛇。

四月初的雨很冷,雖然細小,淋在身上卻有種刺骨的冰冷感,但這些人卻仿若未覺,只是以一種沉重而機械的步伐走在國道兩側——透過車窗,楊默只能看到一張張麻木而死寂的臉龐。

“這些人……就打算這麼走著回家?”楊默難以置信地問道。

身為齊魯人,他太知道這年頭跑到德州火車站擠火車的人是啥情況了,這些人都是來自齊魯各個地區的外出務工者,老家離德州近則幾十公里,遠則兩三百公里,

在這個公路尚未進村的年代,光靠一雙腿,走個三五天都正常——要知道,現在可是在下著倒寒雨啊!

呂瑩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要不然呢?”

楊默的眼角跳了跳:“可是現在下著倒寒雨啊,就算大夥沒賺到錢,現在捨不得花錢,但身子才是革命的本錢啊……這要是凍出病來,不是多出去的錢都花了麼!”

呂瑩瑩看向楊默的表情有些古怪:“楊默,你是不是在裝傻……這些人哪裡是捨不得花錢,明明就是已經沒錢買車票了好不好……你以為他們不知道像這樣走上兩天三夜會生病?……你以為他們不知道下雨天躲在樹底下過夜有多遭罪?……你以為他們不知道看病其實更花錢?”

似乎費了很大的勁,呂瑩瑩才把劇烈起伏的胸膛平復了些許,語氣裡帶著一絲苦澀:“好吧,或許這些人的身上其實還剩著那麼一些錢……但這些錢是要省著帶回家裡面維持生計的……他們現在已經沒辦法出去務工了,要是不把這些錢省回家,一家老小都得餓死!”

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呂瑩瑩怔怔地發了一會呆,這才嘆了口氣:“楊默,或許你在大城市讀了幾年書,已經忘了咱們農村是什麼情況了……在農村裡的男人,要擔當起一個家,真的不容易……能省下一二十塊錢,說不定就能讓全家湊合著喝一個月的紅薯粥,雖然吃不飽,但終歸餓不死……對於這些漢子來說,只要能讓家裡人餓不死,自己走上一兩百里的路,然後生一場病,又算得了什麼?”

被呂瑩瑩一提,楊默才想起來這會還不是後世,不管是交公糧還是三提五統,對於農民來說都是個巨大無比的負擔……這還沒算上面攤派下來的任務。

可以說,這年頭農村裡的許多人,光活著就已經是傾盡全力了。

至於說以這年頭的醫療條件,如果淋雨得了重病,沒法及時醫治,又或者沒錢醫治怎麼辦?

呵呵,不要用後來人的思維來看待當下。

對於許多人來說,在人生這款大型網遊裡打出gg,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正當楊默重重嘆了一口氣,想要開導開導這丫頭的時候。

呂瑩瑩忽然怔怔地看著車後面,然後陡然大聲喊道:“停車!停車!”

吱呀~!

大巴車一個急停,司機和眾人扭頭,不知道這姑娘這麼急惶惶地大聲喊剎車是除了什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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