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鑫泰管理公司辦公室。
經營指導小組的小組會議上，氣氛並不算融洽。
默默百炸專案高開低走的情況他們都有所瞭解，但他們沒料到的是，這個當初被所有人看好的專案會崩的那麼快。
但更沒想到的是，第一個跳出來開炮的，並不是前段時間吃了大虧的資產管理科，也不是被工農科搶了大半風頭的總經辦，而是……
一直在悶聲發大財，在這件事裡得到了最大好處的財務科！
………………
“截至上週五為止，不計三個樣板店，默默百炸新增的六十一家加盟店的周營業額已經下滑到了25.2萬元/周！”
“而在一個月前，這個數字則是28萬元/天……需要補充的是，一個月前，我們的新增加盟店只有16家！”
“加盟店數量增加了，但單店的營業額卻下降了，而且還是連續一個月的周營業額跌幅超過了34.2%……諸位，情況極為不樂觀啊！”
江科員語氣沉重地念了一組數字，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地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
雖然說再沒財務知識的人都能聽出問題的棘手程度，但與之相比，今天這很有些古怪的風向，才是大家的關注重點。
什麼情況？
財務科跟總經辦不是一夥的麼，怎麼今天就忽然發難了？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和恙怒，焦壽強咳嗽了兩聲，以一種非常平和的語氣說道：“事有周而復始，月有陰晴圓缺……現在的經濟大環境不是很理想，加之我們的炸串價格也不算很便宜，加盟店的生意暫時有所回落，也屬於正常嘛~！”
他是經營指導小組的組長，楊默這個掛著運營管理中心主管位置的實際操盤手一撤，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專案負責人者，因此江科員指責默默百炸專案效益下滑，第一責任人就是他。
江科員不喜不悲地看了他一眼，將視線重歸於資料上，語氣淡淡的：“可最開始設立的那三家樣板店，營業額卻是在一路走高……四月初的時候，它們的單店平均營業額就達到了6萬/周，到了現在，營業額更是突破了9萬元/周，周營業額平均增長率超過了6%！”
說著，江科員抬起頭來，再度環視了一下眾人：“請注意，這裡說的是單店平均資料，默默百炸的樣板店有三個……也就是說，其餘61家加盟店目前的營業額加起來，還沒這三個樣板店多……準確的說，是隻有人家的92.6%！”
“至於增長率這方面，更是沒得比，人家營業額的周增長率是6.2%以上，而其餘61家加盟店的周增長率是-34.2%……事實上，要不是因為那三個樣板店的面積過小，場地和人手受限，其營業能力早在半個多月前就達到了上限，他們的周增長率遠遠不是這個數字！”
這一組數字報出來，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臉上一紅。
61家面積更大，人手配給更充足的加盟店，加起來的營業額還幹不過那三家面積只有十平米的小樣板店，是個人都該把頭鑽進地縫裡。
最關鍵的是，因為當初的約定，那三家樣板店保留著經營探索職能，因此一直以來都是由慶豐食品那邊直轄管理和調整經營……也就是說，這三家店是嚴格按照楊默當初留下來的那一套在運作，生意的爆火跟他們經營指導小組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就更加讓人沒臉了。
見到焦壽強的臉色有些僵硬，工農科的唐朝賢咳了咳：“那個，小江，事情不能這麼看嘛……我們公司是央企，不是那些只曉得追求利潤的私人企業，默默百炸的本意本就是為了解決家屬職工的就業問題……至少在這方面看起來，目前的成績還是令人滿意的嘛！”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點頭。
鑽探公司不是那種效益差的國企單位，與當下所有的央企一樣，開設三產專案也從來不以經濟效益為第一考量……而且由於一些客觀因素和歷史原因，在一些事情上的腦回路更加與眾不同。
不就是另一種形式的花錢買平安麼，只要那些家屬別鬧騰，公司裡一片和和氣氣的，虧一點點錢不是啥大問題。
江科員把眾人的表情納入眼裡，心裡冷笑一聲。
先是對唐朝賢恭恭敬敬地點了點頭：“唐老師的話倒也有道理，如果能有效解決家屬就業的問題，公司補貼點資金進去，我想誰也不會反對，不過……”
說到不過兩個字時，江科員再度變成了那張撲克臉：“不過大家是不是忘了一件事……這些家屬是以加盟商的身份加入到這個專案來的……這跟以往的成立一家企業，然後讓他們進去當合同工有很大區別。”
！！！
眾人臉色再度一變，頓時明白江科員這話是什麼意思了。
果不其然，江科員沒等眾人開口，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以往的三產專案，公司出錢、出場地，然後家屬幹活、領那點死工資，就這麼簡單……但默默百炸專案不一樣，這些家屬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看作是新成立的餐飲管理公司的合同工，但更重要的一個身份卻是有股份的加盟商……人家是真金白銀拿出錢來參股了的，其中不乏四處籌借才把錢湊齊的人……眼見著這些加盟店的效益直線下滑，人家甚至有把老本全部貼進去的風險，你覺得那些家屬會答應？”
這就是國企內部孵化專案的尷尬之處，當下出於一種眾所周知的原因，推行這些專案時，參與者“可以同富貴，但不能共患難”的特質展現的淋漓盡致……當下的國企領導不可能完全按照市場化規則去讓其自擔風險，這些吃慣了大鍋飯的家屬和職工也完全無法接受這種沒人兜底的行為。
而一旦真的讓這些家屬大虧特虧，你猜，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
資產管理科的鄭科員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到時候回購股份，讓效益不好的加盟店變成直營店嘛，那些家屬繼續在裡面上班就成……反正我們現在每個月都要補貼進去那麼多錢，說實話，這些加盟店跟直營店也沒什麼區別了！”
這是老辦法了，過去的幾年裡，各地的國企沒少嘗試讓自己的下屬單位學會獨立行走，可一旦效益不好，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孩子活活餓死，於是回購、重組，就成了最常見的兜底手段。
事實上，這種方法至少對與資產管理科而言不是壞事……公司虧錢了，但是資產管理科手底下管轄的業務範圍又廣了些嘛，雖然吃不成胖子，但至少可以彌補一下前段時間被分權所造成的損失嘛！
鄭科員的算盤敲的震天響，江科員又如何不知道他的打算，當下冷笑一聲：“回購股份？……你覺得公司賬面上現在還有足夠的錢給伱去回購股份？”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
焦壽強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怎麼可能！？”
如果沒記錯的話，兩個月前王總特批了一筆數量高達700萬的資金給他們，用於家屬的低息貸款、房租支付、門店裝修、裝置和原料的採購等等……雖然這些錢很多，但對於鑽探公司這種富家子來說，無論如何也不至於把賬面資金擠幹吧？
江科員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呵，大家這段時間都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個專案裡，默默百炸現在的情況如何，我想大家都心裡清楚。”
說著，江科員拿起一張報表遞了過去：“截至上週為止，專案組用於家屬借款的開支，高達147萬元；”
“61個新店的房租合約期不等，從一年到五年都有，房租這一塊的支出為62萬元……還好現在的房租不貴，否則這一塊就是一個天文數字（目前默默百炸的運營管理模式跟後世的加盟店是兩碼事）；”
“門店的裝修、服裝的定製、開店裝置的採購，林林總總加起來又是207萬；”
“除此之外，我們還有水電補貼，也就是說，那些家屬開的加盟店，每個月的水電費，我們要承擔一半……根據統計，這兩個月我們的補貼額就高達1.2萬元，而且以後會越來越多，一年下來，光這61個家屬加盟店的水電補貼，就不會低於20萬元！”
焦壽強迅速在心裡盤算了一下，然後吐了口氣。
還好！還好！
輕輕咳了咳：“江科員，雖然支出多了一點，但這幾項費用加起來，也才436萬嘛……剩餘的錢，拿來回購股份，不是輕輕鬆鬆的事情麼？”
江科員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焦組長，我還沒說完……的確，如果只看這幾項支出的話，我們專案組的專向資金應該還夠。”
“只不過，大家是不是忘了一件事……目前默默百炸專案最大、也是最令人頭疼的開支，並不這些固定開支，而是……原材料！”
聽到原材料這三個字，眾人臉上的表情開始豐富起來。
江科員翻出另一份報表：“截至上週，默默百炸專案已與23家本地國營單位簽訂了長期合作協議……其協議內容基本都是關於凍品尾貨和飲料的採購……其涉及到的原材料，高達76種之多，包括並不限於豆製品、海鮮、禽類、肉食罐頭、麵食等產品。”
“按照合同，這23家單位每月都要向我們供應大約價值120萬元的貨品……也就是說，我們單在這一塊被鎖死掉的資金，就高達1440萬/年，甚至已經超過了公司給我們特批的資金！”
“如果默默百炸專案運營情況良好，這自然不是什麼事情……不要多，但凡這些新開的加盟店營業額能夠達到那三家樣板店的30%，成本控制水平能達到人家的一半，回籠過來的資金就能輕鬆覆蓋這些成本，甚至還有的剩餘。”
“可現在，呵呵……”
眼見著眾人的眼神都盯著自己，服務大隊的陳科員堆起了笑臉：“老江，你這帳算的我有些聽不懂啊……就算這些新店生意沒那三家樣板店好，可我們也去看過幾次，上座率卻也不算很低吧……不求能掙多少錢，最起碼的保本線還是能達到的吧……這一來二去，最起碼原材料的採購成本和房租水電成本是能覆蓋的吧？……所以這專項資金，怎麼就不夠了呢？”
眾人自然知道陳科員為什麼會忽然這幅嘴臉，而且一口一個“老江”叫的那麼親熱，但某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別說這次的大采購對於工農科和總經辦有著巨大的好處……即便沒有，只要服務大隊別乾的太出格，出於某種潛規則，他們也只能裝作不知道。
江科員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陳科員：“覆蓋原材料的採購成本和房租水電成本？……陳科員，看來即便你忙前忙後了兩三個月，但還是對餐飲經營這塊的東西不怎麼了解啊！”
說著，也不去管陳科員有些難看的嘴臉，變魔法似地翻出了一張報表：“根據統計，公司採購的76種食材原料裡，單店週轉率高於50千克/周的，僅有4種；”
“單店週轉率30~50千克/周的，也只有6種；”
“單店週轉率20~30千克/周的，有14種；”
“單店週轉率10~20千克/周的，有17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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