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嚇傻了!秦檜臉上的沉痛和懇切瞬間凝固,變成了一片空白。跪在地上的官員們更是脖子一縮,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官家…官傢什麼時候有這手勁兒了?!
劉禪根本沒看那裂開的桌子,也顧不上手掌傳來的麻痛感。巨大的遷都創傷後遺症和刻骨的悔恨完全支配了他!他雙眼發紅,胸膛劇烈起伏,指著下面跪了一地、呆若木雞的群臣,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秦檜那保養得宜的白臉上:
“遷都?!遷個錘子!!”他吼得聲嘶力竭,帶著濃重的、不知從哪兒學來的市井俚語,“當年就是遷都遷晚了!朕的相父…朕的成都…都沒了!!”他吼到這裡,聲音帶上了真實的哭腔,那是五丈原的痛和成都淪陷的悔恨交織成的絕望。
巨大的情緒衝擊讓他腦子更加混亂,一個名字幾乎是脫口而出,帶著他全部的希望和寄託:
“嶽將軍呢?!快!快把朕的嶽將軍找來!!”他吼完,才猛地意識到好像說錯了什麼,趕緊生硬地改口,“咳!…是嶽將軍!速速找來!立刻!馬上!北伐!必須北伐!不能再遷都了!相父…將軍他懂!!”
整個廳堂,死一般的寂靜。
落針可聞。
只有屋外的雨聲,淅淅瀝瀝。
跪在地上的官員們,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堪稱集體行為藝術大賞:
迷茫組:嶽將軍?(互相用眼神瘋狂交流:哪個嶽?岳飛?那個剛從杜充手下獨立出來不久的小校尉?官家怎麼知道他?還找他?)
困惑組:相父??(有人下意識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相父?那是啥?太傅?太師?陛下在五丈原摔糊塗了?)
驚恐交流組:(用眼神和最低的氣音竊竊私語)“陛下…怕是驚悸過度,癔症未消啊…”“完了完了,這遷都之事…”“秦相公,您看這…”
秦檜跪在最前面,臉上的空白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深沉。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那眼神像淬了冰的針,飛快地在激動得渾身發抖、語無倫次的劉禪身上掃過,又在那個拍裂的紫檀木案縫隙上停留了一瞬。
他緩緩地、極其恭敬地俯下身去,額頭輕輕觸了一下冰冷的地面。再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換上了一副憂心忡忡、忠君體國的表情,聲音也變得無比溫和,帶著一種哄孩子般的耐心:
“陛下…”他輕輕喚了一聲,打斷了劉禪激動得有些失控的絮叨,“陛下龍體初愈,又遭此大險,心神激盪,實乃常情。”他微微側頭,對旁邊侍立的一個小內侍使了個極其輕微的眼色。
那小內侍會意,立刻躬著身子,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不過片刻,便端著一個精緻的青瓷小碗,小心翼翼地走了回來,碗裡盛著大半碗濃稠的、散發著奇異草藥氣味的黑色湯汁。
秦檜從小內侍手中接過藥碗,雙手捧著,膝行向前兩步,將藥碗高高舉過頭頂,遞到劉禪面前。他抬起頭,眼神裡充滿了“真摯”的關切,聲音柔和得能滴出水來:
“陛下,此乃太醫院精心調製的安神定驚湯,最能寧心靜氣。”他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的、安撫的笑意,“您飲了這碗藥,好生安歇。待心神寧定,萬事…皆可徐徐圖之。”
那碗漆黑的藥湯,在並不明亮的廳堂光線下,散發著幽幽的、令人不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