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漆黑的藥湯,被秦檜高高舉著,幽幽地散發著混合著草根樹皮的苦澀氣味。碗沿幾乎要碰到劉禪的下巴。
這氣味…這場景…
劉禪腦子裡“嗡”的一聲!
碎片記憶:昏暗的蜀宮偏殿,黃皓那張諂媚到令人作嘔的老臉,也是這般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補湯”,聲音甜得發膩:“陛下為國事操勞,這是老奴特意尋來的千年老參湯,最是滋補龍體…”可那雙渾濁的老眼裡,卻閃爍著毒蛇般冰冷的光!那碗湯的氣味,似乎也和眼前這碗…隱隱重合!
黃皓!那個差點毒死他、裡通外賊的閹豎!
“你想害朕?!”
一聲淒厲的、飽含驚懼的尖叫猛地撕裂了廳堂的寂靜!劉禪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整個人從紫檀木大案後彈了起來!動作之迅猛,完全不像他這具“纖弱”身體該有的爆發力。
“哐當——!”
他手臂猛地一揮,帶著極大的驚恐和憤怒,狠狠地砸在了秦檜捧著的藥碗上!
青瓷小碗應聲而飛!漆黑的藥汁潑灑出來,在空中劃出一道汙濁的弧線,一部分濺在秦檜那身價值不菲的紫色官袍前襟上,留下點點墨漬般的汙痕,更多的則潑在了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面上,蜿蜒流淌,散發出更加濃郁的苦澀氣味。
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清脆的碎裂聲在死寂的大廳裡顯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驚呆了!
秦檜保持著雙手前伸的姿勢,僵在原地。他臉上那副“真摯”的關切表情瞬間凝固,然後如同破碎的冰面,寸寸龜裂。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官袍上的汙漬,又抬眼看向驚魂未定、胸膛劇烈起伏、眼神裡充滿不加掩飾的懷疑和恐懼的劉禪,瞳孔深處,一絲被極力壓抑的陰沉和惱怒如同毒蛇般一閃而逝。
“陛下…”秦檜的聲音有些乾澀,試圖重新掛上那副憂國憂民的面具,“此藥乃是為陛下龍體安康…”
“閉嘴!”劉禪喘著粗氣,指著地上的藥汁碎片,聲音尖利,“黃皓!你就是黃皓!你想毒死朕!好讓你那魏國主子來接手是不是?!”他完全沉浸在蜀漢末年的驚懼記憶裡,口不擇言。
群臣一片譁然!黃皓?魏國主子?這都哪跟哪啊!陛下這癔症,怕是越發嚴重了!
秦檜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白淨的麵皮隱隱發青。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怒火,用一種近乎刻板的冷靜語調道:“陛下慎言!臣秦檜,對大宋、對陛下,忠心可昭日月!此藥若有半分不妥,臣願受千刀萬剮!”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額頭撞在金磚上發出悶響,姿態顯得無比悲憤和委屈。
劉禪看著他磕頭,腦子裡的混亂稍微平息了一點。黃皓…好像不長這樣?黃皓更老,更胖,更諂媚…眼前這個秦檜,雖然也討厭,但似乎…不太一樣?而且,魏國…司馬懿好像早死了?現在追著他跑的是金兵…
巨大的情緒波動和記憶錯亂帶來的消耗,讓劉禪感到一陣強烈的虛脫和…飢餓。對,就是飢餓!從五丈原嚥氣到現在,他好像粒米未進!剛才又驚又嚇又吼又叫,那點可憐的體力早就耗幹了。
恐懼感被強烈的飢餓感暫時壓倒。他捂著咕咕叫的肚子,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感覺眼前都有些發花。
“餓…”他喃喃道,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人間至味,眼睛猛地一亮,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期盼看向旁邊侍立的小宦官:“吃的!快給朕拿吃的!”
小宦官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跑出去傳膳。
劉禪舔了舔嘴唇,似乎已經在想象那美妙的味道,急切地補充道:“要有毛肚!剛燙好的毛肚!脆生生的!還有相父…咳…要配相父炒的那種豆瓣醬!紅亮亮的,又香又辣!”他越說越興奮,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彷彿已經聞到了那股勾魂攝魄的麻辣鮮香,“快!朕餓得能吃下一頭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