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軌神色頗為沉重:“殿下所言甚是。江南士族,田產廣袤,名下佃戶動輒數以萬計。若要動他們的根基,恐怕阻力非同小可。”
“怕?”李承乾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本宮連魏王那塊硬骨頭都啃下來了,還會怕這些只曉得在鄉里作威作福的土財主?”
他話語輕鬆,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不過,此事確實急不得,得一步一步來。本宮打算,先在揚州試點均田新策。”
他將自己的盤算細細道來:這次查抄的叛亂豪強土地,一部分收歸國有,作為官田;另一部分,則以極低的價錢,或租或賣給那些沒有地、或者地不夠種的農民,官府還會提供農技指導和低息農貸,幫他們儘快恢復生產。
劉仁軌聽得是熱血沸騰,這法子要是能成,那可是天大的功德。但他也明白,這事兒的推行難度,比之前的商業改革要大上百倍。
果不其然,均田新策的風聲剛一放出去,整個江南士族地主圈子就炸了鍋。
他們不敢明著跟太子叫板,暗地裡的小動作卻是一波接一波。
揚州城內外一時間謠言滿天飛,說什麼“太子爺要搶光大家的田產,搞什麼共產共妻”,“新政就是刮地三尺,不給活路”,企圖煽動百姓的恐慌,抵制新政。
“哼,跳樑小醜,也敢在本宮面前耍這些不入流的把戲?”李承乾對此不屑一顧。
他立刻著手,宣傳和示範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蘇家那張遍佈江南的商業網路再次派上了大用場。
一批能說會道的文人墨客被組織起來,編了許多簡單易懂、念著上口的小冊子和歌謠,在街頭巷尾、田間地頭傳唱。
什麼“太子均田為百姓,耕者有其樂融融”,“舊時地主狠如狼,今朝翻身把歌唱”,這些歌謠通俗直白,很快就在老百姓中間流行開來,謠言的勢頭被壓下去不少。
另一邊,李承乾下令,用最快的速度,在查抄來的田產上建起幾個大型示範農莊。
選用最好的稻種,用上最新的農耕技術,僱傭那些積極響應新政的無地農民來耕種。
官府不僅提供農具、耕牛,還派了農技官員全程蹲點指導。
不過短短數月,示範農莊便是一片喜人的景象,沉甸甸的稻穗壓彎了稻稈,豐收已是板上釘釘。
那些原先還在觀望、疑慮的農民,親眼看到新技術和新政策帶來的實實在在的好處,哪裡還坐得住。
一時間,前來長史府衙門前排隊申請租種官田的農戶,幾乎要把門檻給踏平了。
一些腦子活絡計程車紳和中小地主,在見識到新政帶來的商業紅利和農業增產的巨大潛力後,心思也活泛起來。
他們漸漸發覺,與其死守著那點盤剝佃戶得來的蠅頭小利,不如順應大勢,把銀子投到新興產業裡去,或者引進新技術改良自家的田產,收益反而更高。
甚至有幾家主動派了子弟去農技推廣站學習,尋思著怎麼跟官府合作一把。
登州港口日新月異,揚州漕運百舸爭流。
兩地試點成功的訊息,以及太子在兩地推行的一系列革新措施,像雪片一般透過各種明裡暗裡的渠道,迅速傳回了長安。
朝堂之上,為之震動。
李世民的龍案上,相關的奏報堆成了小山。他逐一批閱,臉上神情變幻,時而露出欣慰的笑意,時而又陷入沉吟。
太子這趟差事辦得,遠超他的預期,只是這股銳氣,也讓他這位乾綱獨斷的帝王,心中平添了幾分難以言說的複雜滋味。
李承乾站在揚州城樓上,望著腳下奔騰不息的長江水。
他清楚,登州和揚州的這點成績,不過是開了個頭。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到書案前,提筆給遠在長安的父皇寫了一封長信。
信中,他詳盡地陳述了登州、揚州兩地新政的推行過程、取得的成效以及遇到的波折,字裡行間皆是對大唐未來的擘畫與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