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讓劉義真去建康,並非突發奇想。
劉義真在關中的表現,已經證明他在軍事上沒有問題,但他作為宋國世子,將來不可能只是一個新的軍頭,必須軍事、治國兩手抓。
現在讓劉義真入朝輔政,主要也是為了鍛鍊他在治國方面的才能,同時也正可藉此樹立劉義真在朝堂上的威望。
就算鬧出什麼大的紕漏,劉裕還在,也能夠出面替他收拾殘局,為他保駕護航。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以劉義真表現出的政治眼光,劉裕可以放心讓他去建康。
劉義真起初是有些驚愕的,但轉念一想,距離劉裕稱帝還有兩年,久居彭城,在劉裕的羽翼之下,也確實束縛住了自己的手腳。
劉義隆說儲副不宜外任,這句話是有道理,但入朝輔政絕不能算外任。
“孩兒謹遵父命。”劉義真拱手應道。
劉義隆見狀,連忙請求:“父親,孩兒願隨阿兄入建康。”
如果劉義真走了,彭城也就沒什麼值得劉義隆留念的了,倒不如跟著二哥一起走。
劉義真聞言,欣慰不已,自己去了建康,還真不放心兄弟們留在彭城:“父親,不如讓眾兄弟隨我去建康,孩兒當為他們聘請名師,悉心教導。”
劉裕一怔,他答應劉義真不會寵溺其餘諸子,不代表他願意把兒子們都送走,連面都見不著。
“就讓車兵、車兒、車子隨你去吧,其餘兄弟年紀太小,暫且養在他們母親身邊。”
當然,劉裕此舉主要還是為了留下劉義恭,什麼年紀太小都只是藉口,原時空時,劉義隆出鎮荊州,劉裕就讓他把年僅三歲的劉義季帶在了身邊,放心交由劉義隆教養。
可以說,劉裕對待劉義隆的態度非常矛盾,他欣賞劉義隆的聰慧與才能,但內心又非常憎惡這個兒子。
劉義真想了想,留下的諸子中,年紀最大的五弟劉義恭尚且只有五歲,就算留在彭城,也確實構不成威脅。
能把劉義符、劉義隆、劉義康帶走即可,當然,主要是為了帶走劉義符。
“孩兒領命。”劉義真拱手道。
劉義隆則喜道:“孩兒多謝父親。”
劉裕點點頭,看向劉義真:“回去好生準備,為父會表奏你為尚書令、中領軍,等朝廷頒下恩旨,再走也不遲。”
領軍將軍執掌宮城禁衛,資歷較淺者,稱中領軍。
“孩兒謹遵父命。”
劉義真的話音剛落,丁旿匆匆入內通稟,原來是劉興弟帶了兒子徐湛之、徐淳之回來孃家省親。
“快!快傳!”劉裕有些激動。
聽說是嫡長女帶著外孫來探望他,他當然高興了。
劉興弟牽著兩個孩童進門,她比劉義真、劉義隆兄弟大了許多,時年三十六歲。
“女兒拜見父親。”
“孫兒拜見外翁。”
“免禮,免禮。”劉裕笑呵呵道。
劉興弟剛起身,劉義真、劉義隆便忙著行禮道:“小弟見過阿姊。”
劉義真雖然已經是世子了,但也不能在劉興弟面前放肆。
原時空中,徐湛之牽扯到謀反案中,劉義隆大怒,下令處死徐湛之,劉興弟於是往宮中找他哭鬧,說:你們家本來就貧窮低賤,如今有了一頓飽飯就要殺我的兒子嗎!
劉義隆即使當了快二十年的皇帝,也只能跟著大哭一場,赦免了徐湛之。
當然,這也就是劉義隆重視親情,如果遇了李隆基,別說外甥,哪怕是親兒子,他都能一天之內宰掉三個。
劉興弟笑道:“二郎、三郎,無需多禮。”
年僅八歲的徐湛之帶著弟弟乖巧地向兩位舅舅行禮,而後便被劉裕攬入懷中。
劉義真不讓他親近兒子,難道他還不能疼愛外孫嗎。
兩個外孫從小失去了父親,惹人憐惜,又是隔輩親,劉裕對他倆視如己出。
劉興弟見到這一幕,倒是由衷地喜悅,但她今日回孃家,確實是有正經事。
“父親,二郎如今成了世子,大郎也已經閉門多日,想必他也反省了,還請父親撤了圈禁的命令。”
原來,劉裕只是限制了劉義符的自由,但並沒有禁足劉義符的生母張夫人,今日一早,張夫人就往徐府向劉興弟請託,求她代為說情。
劉興弟人如其名,非常重視姐弟感情。
原時空中,劉義隆與劉義康生隙,劉義康被逐出了建康,劉興弟擔心劉義康被害了性命,逼著劉義隆以劉裕的初寧陵發誓,因初寧陵在蔣山(南京紫金山),又稱蔣山之誓。
當然,劉義隆違背蔣山之誓,這真的不能怪他。
劉興弟死後的第二年,即元嘉二十二年(445年)劉義康無辜捲入范曄謀反案,劉義隆沒有藉此機會殺人,只是革除了劉義康的祖籍,將其流放。
元嘉二十四年(447年),又有人打著劉義康的旗號謀反,劉義隆依然沒有違背誓言,留了劉義康的性命。
直到元嘉二十八年(451年),因為北魏南侵,致使民心騷動不安,劉義隆擔心再有居心叵測之輩冒用劉義康的名義趁機鬧事,只得將他賜死。
劉義真並不意外劉興弟會替劉義符求情,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落了難,想必大姐也會有相同的舉動。
劉興弟之所以在廢帝風波中救不了劉義符、劉義真,則是因為那群輔政大臣不會和她一個婦人講親情。
但劉義隆不懂這些,當他聽說大姐是為大哥來向父親求情時,憂心忡忡地看向了二哥,唯恐二哥因此對大姐心生芥蒂。
劉義真回以微笑,心裡並不惱。
劉裕聽了劉興弟的來意,一張臉當場就拉了下來:“此乃家事,無需你這徐家婦人登門問罪。”
別人怕劉裕,劉興弟可不怕,真要敢打她罵她對她不好,她就敢去臧愛親的墳前哭訴,看你劉寄奴百年之後怎麼面對糟糠之妻。
“女兒是大郎的阿姊,看著他長大,為什麼不能過問。”說罷,劉興弟看向劉義真:“二郎,你說,你們的家事,我能不能管。”
劉義真當然要向著親爹,他坦誠道:“阿姊愛弟心切,但父親此舉,也是為了阿兄著想,小弟已向父親立下重誓,必保阿兄無虞,父親圈禁阿兄,也是擔心他心懷不忿,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舉動。”
劉興弟並不知道此事,她將信將疑道:“當真?”
劉義真苦笑:“父親面前,小弟如何敢矇騙阿姊。”
劉義隆同樣不知情,但並不妨礙他為二哥說話:“阿兄言出必行,阿姊怎能懷疑骨肉至親。”
劉興弟面露愧色,向劉裕請罪:“父親圈禁大郎,女兒如何不明白父親的苦心,既知父親不會應允,卻又執意前來,只是想要讓二郎在父親面前立下誓言,留下大郎的性命罷了,如今看來,倒是女兒多心了。”
劉裕聞言,不再擺著一張臭臉,說句實話,姐姐愛護弟弟,做父親的高興還來不及,哪能真的為此生氣,之所以故作不悅,只是為了拒絕劉興弟的請求罷了。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