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無悠

第97章 梅芯

同一時間,遙遠鴻蒙界,靈泉宗深處。

一間佈置清雅卻隱隱透著寒氣的院落廂房內。窗外靈泉潺潺,室內光線半明半暗。

沈子衿獨自坐在一張墨玉案几前。他身姿依舊挺拔,但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陰鬱似乎更濃了些,眼底深處沉積著一種難以消融的疲憊與冰冷。他攤開的右手掌心上方,懸浮著一面由精純靈力凝結而成的清澈水鏡。

鏡中呈現的,赫然是數界之外、清風竹院那間小小靜室內的景象!

畫面清晰地映照著盤膝而坐的沈昭寧。她周身環繞著狂暴的淡藍靈力漩渦,衣袂在無形的風暴中狂亂翻飛,烏黑長髮激烈舞動,那張清麗絕倫的面容在肅殺的能量波動下顯得異常決絕,彷彿正在與整個天地搏鬥。靈力撞擊無形壁壘的震盪感,似乎透過水鏡都能隱隱傳來。

沈子衿的目光緊緊鎖在鏡中那張熟悉又帶著致命陌生感的臉上。他看著那不顧一切衝擊境界的姿態,看著那帶著破碎感的執拗,眼中神色複雜到了極致——有冰冷的審視,有沉鬱的怨恨,有被壓制的憤怒,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藏的動搖與疼痛。

他緩緩收攏懸空的右手,隨著他的動作,掌心的水鏡無聲消散,如同破碎的泡影。

而他的左手,則下意識地用力握緊了掌心那枚觸手溫涼、卻彷彿帶著刺骨寒意的古樸髮簪。那修長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指節泛出森然的青白。

篤篤篤——

敲門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室內的壓抑死寂。緊接著,一個清脆嬌柔、透著一絲刻意甜膩的女聲便傳了進來:

“師兄!”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衣裙摩擦的悉索聲,人已到了門口。

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一張笑靨如花、眉眼含春的臉探了進來,正是那位愛慕沈子衿的師妹——梅芯。

她目光盈盈如水,落在沈子衿身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緊張與關切:

“聽聞掌門說,你這回修煉時……遭到反噬,受了重傷!哎呀,現在怎麼樣了?可真是擔心死我了!”她的語調帶著誇張的擔憂,邊說邊推開門,整個人如同花蝴蝶般快步走了進來,目標直指端坐不動的沈子衿。

她無視了沈子衿周身散發出的生人勿近的冷意,目光掃過他握著髮簪、指節發白的手,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妒忌,卻掩飾得極好。她臉上堆起更加甜美的笑容,柔聲道:

“師兄,傷在何處了?讓師妹瞧瞧……”話音未落,她那隻塗著蔻丹的纖纖玉手便已經伸出,帶著一股甜膩的香風,大膽地想要撫向沈子衿緊握著髮簪的手背,意圖明顯。

就在那隻手即將觸碰到他面板的瞬間——

沈子衿猛地動了!

他並未回頭,甚至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握著髮簪的左手迅疾如電地向旁邊一拂!一股冰冷徹骨的暗勁精準地彈開那隻即將碰觸過來的手,動作乾脆利落,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

啪!

一聲輕響,梅芯的手如同被無形的冰刺蟄到,帶著刺痛猛地縮了回去。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轉為不敢置信的錯愕和一絲狼狽的痛楚。

沈子衿直到此刻,才緩緩抬起眼簾。他的目光冰冷如萬載寒冰,沒有任何情緒,直直地刺向眼前這位花容失色的梅芯。

那眼神,冷漠得如同在審視一件毫無價值的器物,讓她瞬間如墜冰窟,渾身的血液都似乎要凍結。

恍惚間,梅芯彷彿看到了那個冰冷的午後,看到了那把刺入他胸膛的、由眼前人親手遞出的、帶著相同眼神的寒刃!

窒息的沉默在冰冷的空氣中蔓延。

過了彷彿有幾秒鐘那麼久,就在師那目光刺得渾身發抖、幾乎要站不穩時,沈子衿那毫無溫度的聲音才終於響起:

“不礙事。”三個字,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盤,冰冷、簡短、毫無波瀾。他甚至連一句解釋或安慰都沒有。說完這三個字,他冰冷的視線依舊鎖定在師妹臉上,沒有絲毫移開的意思,其中蘊含的驅趕之意不言而喻:“師妹若沒其他事,”他頓了頓,每一個音節都清晰地敲打著對方脆弱的神經,“那就先行離去吧。”語氣不是商量,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梅芯身體重重一顫,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那雙原本含情脈脈的眸子此刻只剩下驚懼、難堪和被深深羞辱的刺痛。她嘴唇哆嗦著,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哭腔和受傷的質問:

“師……師兄,你這是……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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