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寧的感知剛覆蓋周圍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神識邊緣便敏銳地捕捉到數道由遠及近的凌厲遁光!共有六道!
其中一道氣息尤為沉凝內斂,但行進間卻帶著一絲刻意收斂卻依舊銳利的鋒芒。就在沈昭寧的神識“無意”掠過此人方向的瞬間——那身處遁光核心、穿著一身如洗碧穹般乾淨深邃的天青色長裙、戴著素白麵紗、肩上穩穩立著一隻靈動火紅小猴的身影,倏然抬首!那雙隱於面紗下的眼眸,彷彿能穿透空間的距離,精準地“看”向神識掃來的源頭方向!
幾乎是同時,她手腕一翻,一頂編織著細密金絲紋路的寬簷竹編斗笠已出現在手中,並閃電般扣在了頭上,寬大的簷口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她大半臉龐和視線,隔絕了任何可能的窺探。
沈昭寧瞬間收回了神識波動,歸於沉寂。是雲芙!
六道身影速度極快,轉眼已至那座巨大石城的城門之下。遁光散去,露出六名服飾各異、氣息不弱的修士身影。為首者上前一步。
光滑巨大的石門上,那張刻板僵硬的人臉輪廓緩緩浮現,幽藍的旋渦雙眼掃視眾人,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響起:
“訪客,請出示令牌。”
六人似乎早有準備,其中一人手中銀光一閃,同樣一枚刻有“古天庭”字樣的銀色玉佩顯現。人臉眼中漩渦光芒閃爍後,確認透過。
“准入。”厚重的石門在沉重的摩擦聲中緩緩洞開。六人魚貫而入,沒有任何交流,在踏入城門甬道後,六道身影沒有絲毫停留,直接化作流光,朝著與沈昭寧所在方位截然相反的方向飛掠而去,很快消失在巨大石屋構成的“叢林”深處,只留下空寂的街道。
石屋內,沈昭寧收回神識,透過陣法感知確認那六人已遠離後,心神微松。她不再關注外界,盤膝於冰冷石床上,眼簾緩緩垂落,將所有紛雜思緒壓下,進入深沉的入定狀態,體內靈力如江河般徐徐運轉,耐心等待著這個陌生世界的第一個夜晚降臨,以及那未知的“墟風”。
時光在寂靜中悄然流淌。石屋內光線逐漸暗淡,透過屋外天空澄澈的湛藍正悄然被一層深邃的幽紫和暗紅浸染,彷彿夕陽沉入墨池後的餘燼。一種難以言喻的陰冷壓抑感,無聲無息地瀰漫在整個石城的上空。
“嗚——嗷——!”
一聲淒厲、扭曲、彷彿來自九幽深淵的嘶吼,猛然從遠方天際炸響!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瞬間打破了城市的死寂!緊接著,是更多、更密集、充滿暴虐貪婪氣息的咆哮嘶鳴聲,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隱隱湧來,越來越近!
沈昭寧緊閉的雙眸霍然睜開!精光一閃而逝。她迅速起身,幾步便走到石屋那唯一一個低矮狹小的石窗旁,目光穿透窗欞,凝重地投向嘶吼聲最為密集的城外方向。
就在她凝神遠望的瞬間,眼角的餘光卻在近處捕捉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
石屋下方狹窄巷道交匯的陰影處,一襲天青身影靜靜地立在那裡,宛如一座浸透寒意的玉雕。她懷中緊緊抱著那隻毛髮如火的小猴。正是雲芙!她似乎也在靜靜眺望著遠方即將吞噬光明的暗沉天空。
雲芙像是有所感應,冰冷的目光倏然從城外轉回,銳利如劍地刺向沈昭寧所處的石窗!隔著不算遠的距離和薄薄的面紗,兩人的視線,穿透窗戶和空間,在空中無聲地碰撞!
沈昭寧眼神微微一閃,推開了石窗的一絲縫隙,對著下方巷道的身影,嘴角牽起一絲極其淡然的弧度,聲音平靜無波:
“是你啊,姑娘。倒真是…好巧。你也來此古天庭?”
雲芙並未回應她的話。她的眼神死死鎖定在沈昭寧臉上、那鬆散的側麻花辮和掩面的輕紗上。下一瞬!
唰!
青影一閃!雲芙的身影已在原地消失!
石屋內空氣微微一蕩!沈昭寧甚至沒能看清她的動作軌跡,雲芙的身影已帶著一股冰冷的香風,鬼魅般出現在她面前!近在咫尺!
一股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洶湧情緒,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在雲芙那雙深邃如淵、此刻卻翻湧著驚濤駭浪的紫眸中激烈碰撞!她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微顫的手,帶著一種絕望重逢般的渴望,伸向沈昭寧,想要將她用力攬入懷中!
指尖離沈昭寧的肩臂僅差毫釐!
雲芙的動作,卻如同被冰封般,猛然頓住!僵在半空!她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指甲幾乎陷入掌心。
沈昭寧清楚地看到她泛紫眼眸深處,一層晶瑩的水光正迅速凝聚、破碎,又被她以莫大的意志強行逼退回去。雲芙的喉結極輕微地滾動了一下,像是艱難吞嚥下某種洶湧的痛苦,聲音帶著一絲幾乎壓抑不住的沙啞:
“是…挺巧的。”每一個字,都彷彿從牙縫裡艱難擠出。
沈昭寧看著她眼中那拼命忍住卻依舊洩露出的水光和痛苦,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一下,泛起一絲陌生的刺痛。幾乎是無意識地,她抬起手,指尖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輕柔,輕輕拂過雲芙冰涼光滑的眼下肌膚,幫她擦拭去一滴即將奪眶而出的淚珠。動作自然得彷彿曾經做過千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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