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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警署的時候,拉彌亞依舊有些心神不寧。
要快點,再快點!
必須儘快想辦法把卡蘭弄出來!
他現在遭到看管的時間是最安全的,但是不能立刻幫助他逃跑,這會引起整個警署和幕後人的注意,必須做好後續計劃……而且要快,一旦他被移交監獄,或者在某個夜晚被秘密處刑,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但多少還是值得慶幸的——現在是新年。
所有的地方都瀰漫著歡樂的氣氛,哪怕是警署也不例外。
守備力量薄弱,人們怠惰鬆懈……這些都是可乘之機。
1355年1月2日。
金斯利·布魯克斯先生按照一貫的作息時間,慵懶地睡到中午,然後悠閒地去參加熟人的午宴,在優雅的音樂、精美的食物和高貴的賓客們的交談中度過了美好的中午。
樂隊們演奏第二隻曲子,昂貴的酒水一杯一杯地消耗,金斯利在這樣的環境中如魚得水,他和每一個熟人或陌生人交談,三言兩語之間就能準確地把握他們的喜好,用動聽的語言將這群人弄得團團轉。
心理醫生為自己的能力竊喜,他輕輕鬆鬆就能夠將話題和關注引到自己身上,用自己的話語牽動周圍所有人的心,成為人群中最矚目的那個。
金斯利在朋友的邀請下參與新的宴會的時候,對大部份人來說往往還是陌生人。但是當宴會結束的時候,他往往已經成為人群的焦點,成為所有人的朋友、心靈導師和必不可缺的重要角色。
沒有他的建議,眼下正面對困難的人就找不到前進的方向,沒有他的祝福,準備做一番事業的年輕人就束手束腳,如果某個合作中沒有他的參與,這件事情就好像辦不成了,如果談話中沒有他的身影,人們就會時不時地冷場,然後感慨:“唉,如果布魯克斯先生在這裡該多好啊!他幽默風趣,談吐優雅又迷人……”
因此,當優雅迷人的金斯利·布魯克斯先生坐著自己的馬車來到工廠的時候,他的頭昂得很高。
唔,他還聞到了一些柑橘味的提神芳香,讓人精神為之一振,看來這個地方確實很歡迎他。
他認為這應該是這個工廠的歷史上值得紀念的一天,因為在這一天裡,他紆尊降貴地來到了這裡就職。
……
金斯利先生的頭低下來了。
他穩住因憤怒而發抖的手,在周圍的員工們鄙夷的目光中走進了工廠。那些庸俗的、愚蠢的只會幹粗活的人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對著他指指點點,貼著耳朵說些悄悄話。從他們的肢體動作,竊笑的表情中金斯利都能猜出來他們肯定在說自己的壞話,他微微低下頭,準備好的溫和笑容中帶上了刻薄和譏諷。
可一轉眼,他又調整好了心態,對著距離自己最近的幾個工人露出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靠了過去。
他剛有走近的動作,那三個聚在一起小聲說話的工人就注意到了,趕緊低下頭分散離開,進了工廠。
金斯利的一番努力就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他頓時又有些氣惱。屠宰場的工作間那種骯髒血腥的地方他就算死外面都不會去的,只能低低地嘖了一聲,然後將目標轉移到另一組人身上。
幾米外還有三個人站著,從肢體動作來看,他們對自己很好奇,並且沒有多次小聲嘀咕,應該是有一定的交流慾望的。
於是金斯利先生重整旗鼓,迎著那好奇探究的視線走了過去。
“上午好,三位先生。”
三個人都沒說話,依舊用那種看珍稀動物的眼神看著金斯利。
自從成為“觀眾”之後,從來都只有自己高高在上地審視別人的份兒,什麼時候輪得到這種底層人來審視自己了?金斯利不滿地皺眉,沒有說話。他身上的香水讓其中一個人有些不適應,她抽了抽鼻子,想要忍耐,但是又沒忍住,於是對著金斯利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然後用力地揉了揉鼻子。
肉眼可見的唾沫星子落在了金斯利兩萬比索的定製正裝上,落在了他精心挑選、插在上衣口袋裡做裝飾的手工刺繡方巾上,落在了他有著繁複蕾絲花邊的領巾和剔透藍寶石上,金斯利的臉瞬間就黑了下去,他死死地盯著這個還沒開口就已經讓他出醜兩次的、身材健壯的短髮女工人,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
“我是新來的心理安全員。”
他用了巨大的努力才剋制住自己的憤怒,沒有在這些人身上浪費自己寶貴的非凡能力。
金斯利擠出一絲笑容:
“今天第一天來上班,我覺得其他人都有些不友好,這是我的錯覺嗎?我才剛來,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三個工人互相對視了幾眼。
“心理什麼?什麼安全員?沒聽說過。”瘦瘦高高的那個男工人搖了搖頭,“你不是廠長助理嗎?”
“當然,你可以這麼稱呼我,我是來保證各位的心理健康和人身安全的,請大家相信我。”開頭有些不順利,但對“讀心者”來說只要能交談下去話語權遲早屬於自己,金斯利客客氣氣地和對方拉近距離,“能告訴我為什麼大家這麼討厭我嗎?我知道新來的員工可能會不太受待見,但我希望能夠了解大家的煩惱,做好分內之事。”
他表現得太好,以至於三個工人面面相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們也沒什麼事。”
“我們就是想問問,工資什麼時候恢復正常啊?”
“嗯,這件事情……”
金斯利微微點頭,賽賓·提瑞斯和他商量後的結果是最高不超過二分之一,畢竟這些人拿著錢又能幹什麼,還不如把錢都放在他那種有本事的人手上,創造更多的價值,所以面對這個問題,他選擇了裝傻:
“這件事情得老闆拍板啊,對了,大家如果對現在的薪水有意見的話,可以來我的辦公室登記一下,我會盡快和老闆商量給大家一個答覆的,大家看這樣可以嗎?”
三個工人同時翻了個白眼,並且翻得一個比一個大。
“你喊我們去登記,是不是想記下名字然後算賬啊?”
摸爬滾打的底層人對他這種自認為高明的小伎倆看的一清二楚,短髮的女人立刻譏諷道:“不用登記了,我們全都有意見!廠長助理,你能不能把這事解決了?”
金斯利有些不高興了:“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
“那你有什麼用?”
出身北大陸小貴族家庭,向來傲慢的布魯克斯先生從沒受過這等羞辱,他的眼神中已經滿是怒火,但下一刻,他又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了,三位對薪水不滿意是嗎?唉,雖然我也沒有這個資格,但是也可以跟老闆申請一下,如果你們三位實在困難,可以把你們三位的薪水恢復正常。”
“這就是我的能力極……”
短髮女人一聽,立刻嚷嚷起來:
“喂,大家聽到了嗎!”
“廠長助理能把我們的薪水恢復!他說有困難的人都能恢復!”
“馬林!你家女兒不是生病了嗎?你快點來告訴助理!安妮塔,你要照顧殘疾的父母對不對,你也困難!助理大好人啊,他說有困難就能恢復薪水!”
“我什麼時候——”
“真的假的?我家庭很困難!我全家只有我一個有薪水,我爸操作的時候被軋斷了一隻手……”
“我弟弟不能再在棉花廠幹活了,他咳出來棉絮了,需要治病!廠長助理!”
“還有我!”
“我家也……”
金斯利頓時在工廠裡體會到了宴會上同樣的眾星捧月的待遇,工人們起鬨著把他團團圍住,混亂中他的玳瑁眼鏡被擠歪了,一雙雙沾滿泥土、指甲縫裡塞著牲畜血塊的手抓住了他昂貴的西裝。金斯利氣得大叫,可他的叫聲很快就被眾人的聲音淹沒,不知道哪兒來的手摸走了他的絲巾,還有人拿走了上面鑲嵌的藍寶石。
“閉嘴!”
一股無形的威壓忽然從他的身上爆發出來,吵吵鬧鬧的工廠前空地霎時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某種不知名的恐懼震懾了心靈,距離最近的幾名工人連呼吸都暫時停止了,瞳孔因恐懼而放大,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安靜!”
金斯利很滿意現在的場景,他一把將圍繞在自己周圍的工人們推倒在地,從他們身上跨了過去。
他重新理了理自己的眼鏡和衣服,恢復了高傲的神態,對著這些工人下命令道:
“薪水的事情老闆會處理的,既然你們都想要加薪,那就都別加了!好了,快點回去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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