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轍瞥了眼她手上已翻閱過半的前朝食志錄,這才允准:“這書裡寫的一干情形,都是你今後用得上的,切不可敷衍了事。”
佑兒已讀至如何賃房買宅辦買賣等,往日她真是不知,以為人活在這世上且容易著,如今才曉得,原來裡頭的規矩真多。
“奴婢明白。”佑兒合上書,心頭煩悶難受,只能斜靠在馬車上緩緩。
宋轍看著她頭上兩團髮髻,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緊握,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見身旁的人已睡了去,這般好的瞌睡,真是叫他羨慕不來。
馬車行進到山谷之中,平坦官道就多了些碎石,磕磕絆絆叫人也難平穩。
日高風拂面,佑兒睡得正舒服,哪裡曉得自己早枕在了宋轍的腿上。
起先宋轍瞳孔瞪得大,呼吸漸沉重,胸口起伏跌宕,看著是要發怒的模樣,可不過須臾就瞧見他臉色潮紅,眼眸左看右看就是不往下看。
抿唇剋制,卻是難得透著些嬌……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平復了心境,似做什麼不可告人之事般,低頭偷偷看趴著的少女。
她換下了在登州買的衣裳,仍舊穿著清吏司衙門灰綠的短衫長裙,那曾被他握在手中的碧綠絛絲,不偏不倚搭在他的靴上。
分明這打扮半點不如她裝扮過後動人,可宋轍對她這身卻心突突亂跳。
君子坐懷不亂,宋轍心頭反覆唸叨這六字真言,直到外頭挼風的聲音傳來。
“大人,到官驛了,可要歇歇腳?”
佑兒聽著聲音,從睡夢醒來,朦朦朧朧起了身,倒是全然不知自己栽倒的事。
宋轍心頭不知為何有些悵然若失,待挼風再喚他時,才忙直起身來,掀開簾子道:“走吧。”
愣是一眼不看佑兒,還好她仍舊困頓著,頭暈腦脹不清不楚。
跟著宋轍下馬車,雙腿落在平地上,可算是踏實了,笑道:“大人,要不要看看謝縣令送的乾糧,奴婢方才拿水時,瞧見有乾魚幹蝦呢,謝縣令性子好人也親和,當真不錯呢。”
分明要答應,可聽著她誇謝知,宋轍脫口而出就是拒絕。
佑兒不明所以,難不成要回濟南了,人也變回摳搜了。
罷了罷了,宋轍心頭只道自己榜眼出身戶部主事,何苦和謝知比較,餘光看著她那兩團髮髻,這才點頭:“去拿吧。”
佑兒歡喜,回頭就笑著對挼風道:“府衙的廚房娘子還做了梅乾菜餅子。”
“難為佑兒姐記得我愛吃,我這就去拿!”挼風一聽拿受得住,拉著何書吏就去找餅。
宋轍見她眉眼得意,挑了挑眉道:“你倒是會使喚人。”
“謝縣令教過奴婢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大人學的。”聞到驛站裡傳來陣陣飯菜香,佑兒毫不在意宋轍冷下的臉色,歡歡喜喜跑了進去喚人。
宋轍心頭頓生疑雲,腦海不停問著謝知什麼時候教的?可理智又在說別人如何關你何事?
挼風和何書吏尋了餅子和乾魚來,見他仍在原處佇立,誰知走近時,又見宋轍拂袖冷哼一聲離去。
“大人這是?”何書吏如履薄冰道。
自佑兒來衙門,挼風已習以為常宋轍的陰晴不定,咬著餅含糊不清道:“被佑兒姐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