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驛的人見了宋轍的勘合,這才按著規律引四人落座。
宋轍自小就守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眼下心中藏著事,食之無味不說,看著佑兒吃得盡興,心裡更是憋悶。
幾次三番想問一句,可終究是忍下了。
“大人怎麼不吃啊?”佑兒吃飽喝足,見宋轍碗裡的飯只動了小半,甚是疑惑。
宋轍眉頭緊蹙,眼中神情意味不明。
佑兒以為他又怎麼不高興了,捂了捂嘴道:“奴婢不說了。”
四人休整一番,再重新啟程,佑兒吃飽喝足在馬車裡竟待不住,也因宋轍又閉著眼不說話,她只能坐在車把式上和挼風閒聊。
聽得外頭三人談著登州府的事,宋轍依舊是閉著眼養神。
何書吏感慨道:“謝縣令雖年輕,卻是個好官,也不知他這代知府能不能……”
三人皆是說不清的神情,佑兒道:“我聽衙門書吏們說,還從未遇過這樣通情達理的官,若能把代字去掉,自然是大好事。”
“不容易。”宋轍的聲音在馬車裡頭傳來。
佑兒一聽,忙掀開簾子問道:“為何不易?”
宋轍看她反應這般激動,似笑非笑:“你倒是關心他。”
“那是自然。”佑兒伸出手指算到:“謝縣令先前處境艱難,可他沒有自怨自艾,反倒翻看前人留下的手札研閱。”
說得高興時,還胳膊點了點挼風,叫對方也認可自己的觀點。
“如今突然時來運轉,換做奴婢我,必然要把當初那些欺上瞞下的人處置一番,但謝縣令胸懷寬廣,春風化雨,以德服人。”佑兒說著謝知的好處來,五個指頭都數不下。
果不其然,宋轍僵硬地勾起一絲笑意:“你倒是很瞭解他。”
“相處這些日子,自然是彼此瞭解嘛。不過大人也挺好的,比謝縣令有智慧。”佑兒見他也含笑認可,也將他誇了誇,這才落下車簾,接著靠在車框上說話。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挼風豎著大拇指,低聲笑道:“還得是佑兒姐會說話!”
外頭的三人談笑風生,裡頭的宋轍臉色寒噤,眼眸如寒冰,快要將這飄蕩的車簾刺穿。
他分明是理智的人,知道這一切不快是因為佑兒發現了一塊璞玉,可謝知的確是難得好兒郎,好到他也說不出什麼不好的話來。
可這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時,他已快難抑制。
四人行至日暮,宋轍看了眼天色才讓停車,今夜就歇在此處了。
已不是盛夏的天了,夜裡起了風到底是有涼意,挼風與何書吏四處尋了枯枝落葉來生了團火,烤著乾糧倒也果腹。
謝知為他們備下了許多果脯肉乾,佑兒拿了些來分食眾人。通紅的火苗映在宋轍臉上,平日裡看著端方嚴肅的人,也平添了幾分暖意。
察覺佑兒在偷偷打量自己,宋轍的背脊不自覺更直挺了些,雙手拿著肉乾和饅頭,就是不往嘴裡塞。
何書吏只當他是嫌棄,勸道:“大人將就一頓吧,明日咱們走快些,宵禁前回衙門就有頓熱湯喝了。”
“先前大人也不嫌棄啊,今日是怎麼了?”佑兒將最後一塊饅頭塞嘴裡頭,屁股往前送了兩步,挨近了宋轍道:“大人身子不舒服?”
她歪著頭時,髮髻上的綢帶順勢落下,圓溜溜的眼珠在火光中如星閃,宋轍臉頰發紅,還好無人看得出。
“無事。”說罷低頭悶聲咬了口肉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