挼風從小就跟在宋轍身邊,眼下這情形怎叫他察覺出了幾分嬌羞之意。
佑兒是女子,夜裡就住在馬車裡,宋轍三人去了披風做毯子,就圍著火堆旁睡去。
許是白日裡睡的太多,夜裡佑兒反而不覺得困,掀開車簾與坐在地上的宋轍打了個照面。
“大人不睡?”佑兒問道。
話音剛落,何書吏和挼風的呼嚕聲此起彼伏,宋轍好整以暇看著她,似乎也在問她為何不睡。
“隨我去前面走走。”宋轍起身道。
月光下小溪流水,兩人的身影照在一旁的竹葉上,佑兒坐在宋轍身旁問道:“大人今日為何說謝縣令難去代字?”
宋轍看了她一眼,滿是求知的渴望,這才道:“登州的知府不好做,朝廷或許會派有些經驗的人來。”
言下之意,自然是謝知暫時沒有鬥爭經驗。
“謝縣令知道嗎?”佑兒擔心道。
宋轍頷首,這事謝知自然也是料到了的,因此才叫眾人依舊稱他為縣令,不敢僭越。
佑兒忽然覺得這些做官的人,也挺不易,總之是各有心酸。
“大人也難。”
聽她這語氣像在心疼自己,宋轍哂笑:“如今離了汝州,你倒是不心疼自己了。”
如今的日子多好啊,佑兒愜意的雙手撐在地上,仰著頭看月光:“眼下有地方住,還有月錢拿,這已是往日做夢也不敢想的好日子。”
宋轍看著她的側臉,秋水剪瞳一時晃神。
“多謝大人。”佑兒轉過頭來對著他笑,沒由來的對視,叫宋轍心裡亂極了。
慌忙移目,看著水中月影道:“不必謝我,謝你自己才是。”
她不解為何,宋轍看著圓月道:“世人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這才字何解?王婆刀工了得,陳娘子廚藝不錯,你算賬比之賬房更快更準,其實人人皆有才,只是不知如何施展。”
他的輕聲細語,卻是佑兒從未聽過的。
見她眼裡的詫異,宋轍忽而傷感:“我娘曾說過相似的話。”
“大人的孃親定是極厲害的。”說出這樣話的婦人,必然不會是她那見錢眼開的娘似的。
宋轍笑了笑不再說話,他從未見過像娘那樣的女子,腦子裡總是有稀奇古怪的想法,可隨著他年歲漸長後,那些話就少了,久而久之倒常見娘無聲嘆息。
佑兒聽說過宋轍父母已離世的事,因而聽著這樣發人深省的話,心裡也不禁為她從未見過的婦人惋惜。
翌日清晨,天色朦朧。佑兒只覺得脖子痠痛,睜開眼才看到自己竟然靠在宋轍的肩上睡著了。
“大人一夜沒睡?”佑兒低著頭偷偷打量宋轍的臉色,見他神色並無怪罪。
“走吧。”
宋轍起身理了理褶皺的衣袍,不再多言。
他看了一整晚的月光皎潔,心中也愈發明晰自己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