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轍看了眼廖家屋裡的景象,琢磨片刻才道:“本官從戶部清吏司衙門來,若是老叟今日還願意丈田……”
原來是戶部的大人親自來量田,廖老叟先前還在猶豫,如今看著孫兒跪坐地上,斬釘截鐵:“小老兒願意!”
他求了多年的心願,如今自然不能眼看著失去,指出自己田地的方向道:“大人請!”
到了田邊,果然那所謂的三畝下等田與廖家剩下的二畝田就挨著方邊,謝知臉上發了層薄汗,里長低著頭不敢與之相視。
何書吏吆喝縣衙裡的人將步弓插在田地邊上,綁上麻繩尺子要差役緊扯著。這才讓旁邊的書吏拿出魚鱗圖冊記錄廖家田的形至歸屬。
廖家這田四方標準,並不是異形田,何書吏拿著木條就路邊地上一測算就得出了結論,喚宋轍道:“稟大人!這田足二畝三分。”
登州府衙的書吏也照實計算,自然是相同結果。
廖老叟心頭揣了多年的大石頭落地,沿著田邊一直唸叨著“二畝三分”,看得佑兒心裡頭發酸。
謝知臉色漲紅,怒道:“前頭丈田的人是誰!究竟如何計算的!”
跟前的王捕頭瞄了眼魚鱗圖冊,上頭留著書吏王茂的名字,小聲回道:“大人,李茂。”
李茂?謝知腦海裡一番搜尋,冷臉打量一旁勾著身子的里長道:“本官記得李茂是你堂弟?”
里長咚得一聲,老骨頭磕在地上,求情道:“我那堂弟老眼昏花,還請大人們饒恕他這一回!”
“喚他來問話!”命案審查宋轍不管,可如今事關他的本職所在,自然甚是在意。
事情既已至此,難保其他人家的田地沒得漏洞,索性宋轍就下令讓眾人將八仙裡的田重測一遍。
佑兒跟在何書吏身後,看了幾遍心頭已明晰這步驟方法,自己心頭默算幾方田都與何書吏計算的相同,她思維敏捷,做事慣會一通百通,學了新本事自然樂此不疲跑去其他書吏那邊監著。
宋轍看著她跳脫的身影,心頭的怒火也緩了緩,這才對謝知道:“步弓的放置,麻繩上頭的度量,還有差役的步數都能藏貓膩。”
謝知方才核對時已然想到了這些,見宋轍點了出來,頷首道:“下官往日疏忽大意了。”
宋轍知他老實,遂又點了句:“李茂不會來了,眼下是用人之際,你也不必再細問當初跟著他的差役是誰,當務之急還是先丈田。”
讀書可靠,八股經世,再老實也不是蠢人,聽得宋轍的話,謝知拍了拍腦門,作揖道:“下官明白了。”
果然過了一個時辰,王捕頭帶著衙役無功而返,一臉頹喪:“大人,李茂失蹤了。”
“問了鄰里街坊,他昨夜就沒回家去,卑職帶人問詢時都說以為他留宿在衙門了。”
昨夜?謝知看了眼在田邊坐著的廖老叟,蹊蹺之處細如絲線,他難以捉住。
而宋轍肯定想到比他更多的關鍵,謝知順著宋轍的目光,正是落在了佑兒身上,低聲問道:“大人是信不過衙門裡的書吏,這才讓佑兒姑娘盯著?”
宋轍嘴角勾起了些,淡笑道:“這是其一,她的確是學數術的好苗子。”
見宋轍身邊還跟著一個未弱冠的挼風,謝知似有感悟道:“大人用人,不拘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