趵突泉水榭,戲班子在臺上唱著金玉緣,講的是訂了娃娃親的男女,長大後又一見鍾情最終歡喜相守的故事,字字句句聽在宋轍耳中卻另有深意。
見佑兒一時恍惚,宋轍不顧其他,拉著她衣袖,就往外頭走去,義正言辭道:“你那娃娃親都成婚了,再聽這戲徒增煩惱。”
“奴婢可不是想張大哥。”佑兒說了這話,明顯察覺宋轍的腳步緩了許多。
南來北往的雜耍班子在吐火,惹得眾人拍手稱快。
佑兒看著那火苗,喃喃道:“我只是想著,若是當初和張大哥成婚了,或許日子過得還挺安逸踏實。”
宋轍剛落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泠然道:“你覺得如今日子不踏實?還是說你心裡仍有他?”
自從曉得自己有這個娃娃親後,每當她受欺負時總會看著前頭那條街的方向,心裡憧憬著有朝一日張家大哥來娶她,以後兩人過著好日子,等有了女兒,絕不叫她挨打受罵。
靠著這個念頭,她擦了無數黑夜裡的淚。
直到後來,希望幻滅。她再沒臉想這親事了,只盼著儘早從鄭家逃出去。
聽著宋轍的問話,佑兒仔細想了想:“往年被打時,心裡想著張大哥總會來娶我的,這樣就好受多了。”
“如今瞧著他夫妻和睦,我也是為他高興的。”
宋轍看著泉水不語,腦海裡想著佑兒嫁人的場面,心裡又是疼又是酸。
挼風用手肘輕輕撞了撞佑兒,低聲道:“佑兒姐別為張大哥高興了,大人眼下正不高興呢。”
瞧著宋轍是誤會了,佑兒本想解釋,又不知怎麼開口,索性陪著宋轍站在,誰也不說話。
最終還是宋轍開的口:“你心裡還想著他?”
“眼下自然沒有。”佑兒抬眸看著他道。
宋轍正視她的目光,隔了許久才丟下一句:“你們不合適。”
自那日後,宋轍也不知怎的,從初一起就進了公房,又是寫奏疏,又是寫條子的,反正是鉚足了勁變著花樣做事。
連一日三餐也叫挼風單送去給他。
直到初五那日,布政使司新上任的楊參議做席相邀,才又出了門。
挼風兩頭為難,他若跟著走了,這衙門就只剩佑兒一人冷清,可若不跟著宋轍去,也是不妥當。
折中過後,問宋轍道:“大人,不如今日也帶著佑兒姐出去瞧瞧?”
卻不想佑兒只說身子不適,留在衙門守著。
見兩人出了門,才將前兩日去外頭買的話本子拿了出來。
宋轍整日關在公房裡也是有些好處的,譬如她就可以趁其不備將話本子帶進衙門來。
那叫人魂牽夢縈的魏晉舊錄又出了下冊,佑兒看得又是捶桌,又是痴笑。
二更天還在悵然,竟沒想到男子之間還有這般驚天動氣之兄弟情,女子之間的情誼也是蕩氣迴腸。
宋轍先頭只當她找到藉口不見她,眼下赴宴回來看著她屋裡燈還沒滅,以為是真的身子不適,心頭只責怪自己這兩日忙於公務,故意與她置氣。
輕叩屋門道:“身子好些了?若還不舒服,我去給你尋個大夫來。”
佑兒忙將話本子放到床鋪裡頭,這才開了門請宋轍進屋。
見她臉頰發紅,宋轍以為她是起了高熱,伸手試她的額頭果然也有些燙。
“怕是風寒入體,你且先去躺著,我這就去尋大夫。”